“好端端的哭什麼,也不怕你那眼淚珠子凍上砸了腳。”胤祺最見不得半大孩子哭,狠狠揉了一把來喜的腦袋,順了他的力道向前邁著步子,“你細細的和我說,梁公公還跟你jiāo代什麼了——有沒有jiāo代今兒穿什麼,帶什麼人?”
“jiāo代了啊,公公說今兒不是正席,用不著穿朝服過來。說是貴妃前兒正鬧熱病呢,許是地龍燒的上了火,叫阿哥們只穿得素氣些,別花兒啊糙兒啊的惹了娘娘心煩。人也切不可帶太多,一個兩個傍身的也就是了,到了這兒都有人伺候……”
這哪是jiāo代,這不是故意引著他犯錯呢?胤祺越聽著心裡越發沉,忽然開口道:“他是只跟你一個說的,還是大傢伙兒一起吩咐的?”
“只,只和奴才一個說的。”來喜心思單純,說到這兒也沒覺出什麼不對來,也只是把梁九功的話一氣兒的學給他聽,“只因旁的皇子都養在貴妃娘娘身邊,只有阿哥您養在太皇太后這兒。前幾年阿哥年紀小又不方便出門,這還是第一次來娘娘這兒呢……”
皇阿瑪啊,您老人家這是要坑死自己兒子的節奏嗎?胤祺頭痛地敲了敲腦袋,按捺下了自己轉身逃回壽康宮的衝動,輕嘆了口氣道:“再問你最後一件事,我今兒穿的衣服,是蘇麻嬤嬤挑的,還是梁公公挑的?”
“梁公公親自指的,說這一套好,暖和也jīng神……”來喜茫然地眨著眼睛,看著自家主子一臉英勇就義的悲壯神色,忽然就覺得心裡頭有些打鼓,怯懦著小聲道:“爺,奴才是不是……是不是又闖什麼禍了?”
“你前兒還闖禍來著?”胤祺的重點無疑已自bào自棄的偏到了伊犁種樹,有氣無力地追問了一句,又趕忙在他回話之前連連擺手道:“不不這一句不用答——那屋子還有多遠?爺都快凍成冰棍兒了……”
實在是自作孽不可活,他要不是一時腦抽和他那位皇阿瑪十天,現在也不用綁著這礙事的白布裝樣子——等等,白布?
胤祺的臉色忽然一白,還不等來喜應聲,忽然一把扯住他急道:“我眼上綁的是不是還是前兒的白布?快快,趕緊撤下來!”
穿著一身素氣的衣服,腦袋頂上綁個白布,大清早門還沒開就帶著一個小太監蹲在貴妃娘娘的園子裡——雖然不知道他這位皇阿瑪和那位梁公公到底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可這畢竟是貴妃娘娘的生辰,他這再怎麼都才剛穿過來,是絕不會嫌自己死得不夠快的。
卻不料幾乎是掐著他這一句話音兒還沒落下,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女子尖利的驚呼聲:“這是哪兒的沒眼色的短命奴才,這大喜的日子,竟敢上這兒來衝撞娘娘!還不快綁了亂棍打死!”
“放肆!這可是五阿哥,我看你們誰敢——”來喜嚇得臉色慘白,卻還是壯著膽子上前一步將胤祺攔在身後。誰知話還未完,就被趕來的太監和婆子們一把捂了嘴推搡在地上,剩下的話也被堵在喉嚨里,只剩了驚恐慌亂的嗚咽。
一群人鬧哄哄地你推我搡,胤祺只覺出一股大力不由分說地將自己向外排開,下意識抬手去抓,卻又被狠推了一把。他目不能視,事qíng又出得太過突然,一時間不由連退了數步,腳下忽然一空,暗道一聲不好,身子卻已阻無可阻地向後跌去。
預料之中的痛楚並未襲來,卻顯然要更糟——胤祺身後正是個池子,現在的天氣只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尚且站不得人,他這般硬生生地撞上去更是支撐不住,身下細微的阻礙力道轉瞬即逝,冰冷的池水瞬息間便將他吞了下去。
合著清宮裡頭的宮斗……居然就這水平?
胤祺的xing子本就是事到臨頭反而愈發冷靜的,在被冰水徹底吞沒的時候,竟還難得的有心qíng吐槽這手段的低劣。他演的辮子戲實在太多,編劇的水平自然也是不一而論,可就算是稍微有一點兒腦子的編劇,也總不至於編出這麼蠢的一位皇貴妃來才是。雖說這手段倒也確實有效,可堂堂貴妃要打發一個有殘疾又不受寵的皇子,是多腦抽才能使出這麼玉石俱焚的法子來,用的還是梁九功親自遞過來的把柄——她就不知道這位梁公公背後站著的,是那位八歲登基十四歲親政,十六歲就活活玩兒死了鰲拜,二十歲就敢對著那起子藩王舉起屠刀的千古一帝?
演康熙演出職業病來的方影帝十分糟心,簡直想把這位貴妃娘娘拉過來好好地抄上十遍康熙朝的編年史。
棉衣泡了水簡直能沉得墜死人,池水的寒氣又絲絲縷縷地往骨頭裡鑽,胤祺只撲騰了幾下就沒了力氣,索xing憋了一口氣潛到水下,打算先把棉衣脫下來再說。耳邊隱隱約約傳來尖銳得喊聲,隔著水面全然聽不真切,他也沒心思細聽,只是掙扎著把棉衣扒下來扔了,正鬆了口氣打算踩著水浮上來,卻聽見兩聲沉重的落水聲,竟是兩個太監接連著跳了下來。
這是……生怕他死不了嗎?被那兩個太監一邊大喊著五阿哥一邊死命的往水裡按,胤祺竟隱隱覺出這一場戲裡的血腥味兒來。
他原本就已猜出康熙是要拿自己試探什麼人,在被推下池子的那一刻也認定了那一位貴妃娘娘實在太蠢,居然真就這麼容易地順著進了套兒。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這位娘娘只怕不是蠢,而是真打算拼盡一切置他於死地的。
只可惜——這一次只怕要叫這位貴妃娘娘失望了。
好巧不巧的,他前世偏偏曾經演過整個兒一套的古龍劇,演到楚留香的時候才知道這位爺的水xing被古巨巨信筆chuī成了神仙,劇組還為此特意給他請了個退役的運動員做教練。苦練總歸是有成果的,他的水xing雖算不上頂尖兒,弄cháo戲水卻早已再熟不過,要把他淹死,只靠兩個太監可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