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生得眉清目秀端正乖巧不同,胤禛雖不比他大上多少,五官還未徹底長開,卻已隱隱顯出了些頗似前世那些小鮮ròu們的jīng致雛形——鳳眼薄唇,劍眉斜長,若不是整日介不苟言笑,實在是個上好的風流貴公子的模子。
胤禛被他鬧得面上微紅,輕咳了一聲將他的手一把拍開,壓低了聲音道:“不可胡鬧,一會兒師傅該來了……”
“沒胡鬧,說話算話。”胤祺笑著從袖子裡掏出個東西來,掰開了胤禛的手,將那東西輕輕放在他的掌心,“那顆糖的回禮,我昨兒自己做的,給你拿著玩兒吧。”
胤禛不由微怔,下意識低下頭看過去。掌心裡放著的是個jīng巧的小玩意兒,由幾條打磨得極光滑的小木條搭在一塊兒,斟酌著力道拉了兩下,卻意外的極為結實。
“這是魯班鎖,只有拆對了法子才能拆開。”胤祺指了指他手裡的東西,背負了雙手笑吟吟地瞅著他,“你若是能把它解開,我就答應你一件事兒,好不好?”
他的語氣顯得極尋常,仿佛不過是做出了一個最簡單的承諾。胤禛心裡卻不由輕輕一顫,連呼吸都仿佛有些有些急促,微啞了聲道:“什麼都行?”
胤祺淡淡一笑,輕輕點了點頭,坦然地望著他淺笑道:“什麼都行,一言為定。”
胤禛還沒來得及再問些什麼,廊外卻忽然傳來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二位阿哥,怎麼站在這冷風裡頭說話——快進屋裡頭去,這臘月的天氣,著了涼可不是好受的。”
那聲音雖然蒼老,卻依然中氣十足,仿佛還帶了淡淡的慈祥笑意。胤禛立刻回身拱手施禮,恭敬道:“見過張師傅。”
胤祺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一位尚書房的諳達,跟著胤禛行過了禮,也規規矩矩地喚了一聲師傅。那老人含笑將他兩人攙起,溫聲道:“這一位想來就是五阿哥罷?皇上前日還對老夫提起過,說五阿哥是夢中開竅、靈山授學,只苦於不成系統,太過雜亂無章。說是找個日子,定然要扔進尚書房裡來好好學個子丑寅卯……”
胤祺臉上一紅,連忙口稱不敢,心中卻忍不住暗暗腹誹了一句——看來他這位皇阿瑪逮著機會就損他的毛病是越來越嚴重了。眼前這一位老先生中正平和儒雅溫潤,顯然是位一向待人寬和的好好先生,由他口中說出的話居然都已隱隱聽得出半損不損的意味來,實在不知道康熙和他老人家說的原話究竟有多慘不忍睹。
“老夫張英,今奉聖恩忝列於翰林院,又兼在這尚書房裡頭,教著諸位阿哥們念念書。五阿哥與四阿哥一般,稱老夫一句張師傅也就是了。”
老者淺笑著領了兩人進門,又溫聲對胤祺介紹過了自己的身份。胤祺口中乖巧地應著是,心裡頭卻也是略略吃了一驚——康熙居然會把這一位大儒弄到尚書房來,顯然不是為了給他們這些小阿哥啟蒙,而是有意叫他教導太子課業的。由此卻也愈發能夠看得出來,康熙對這一位太子的重視之心,顯然和他們這些個兄弟絕不是同一級別。
張英這個名字在後世知道的人不算多,可他的次子張廷玉卻是赫赫有名。三朝重臣,大清的高官位置幾乎叫他挨著個兒的當了個遍,更是整個清朝唯一配享太廟的漢臣。張家世代詩書禮儀傳家,後代也都是極為爭氣,卻也更是能深深顯出這一位張英老先生的教化之道的不凡來。
有張英坐鎮,太子雖看著這兩個弟弟極不順眼,卻也不敢當堂給他們難堪,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便不再看向他們。皇子們的課業遠比後世的小學跟初中要繁重得多,張英先囑咐了一句眾阿哥們各自抄錄詩書習字,便將胤祺一個人帶到邊上,打算親自考校一番他的學業,再由此安排他的課程。
胤祺前世之所以去考理科狀元,絕不是因為有多熱愛數理化這些科學知識,而是因為他根本就學不明白地理政治這些頭疼到死的文科科目,對作文更是苦手得要命。忐忑地隨著張英走到一邊,答了幾個問題之後,他的心頭卻忽然大定——雖然文科思維差得一塌糊塗,但他的記xing是出了名的好,多拗口的台詞劇本到了手裡,他也只需看一眼就能記個大概,再通讀上兩邊就能背得頗為流利了。張英只是考他那些背誦的古文名篇,雖然早已脫離學校這片苦海多年,但當年能把不少學子幾乎bī瘋的應試教育卻早已把不少文章變成了條件反she,十句里總能穩穩地答上個七八句出來。
“好,好!”聽著胤祺對答如流的清亮童聲,張英的眉眼裡已是一片讚賞笑意,撫掌嘆道:“老夫起初聽聞那天意授文,心中還尚有所疑問,如今才知道這人確是有生而知之的——五阿哥能得此福緣,實是大幸事,大造化啊……”
“先生謬讚了。”
胤祺靦腆地低下頭淺淺一笑,卻是頗有些心虛地抹了一把汗。眼睜睜地看著自個兒胡亂編出來的“佛祖託夢”被傳得越來越玄乎,什麼夢中開竅、一夢靈山的也就罷了,如今居然還弄出了個天意授學來,這要是再以訛傳訛下去,天知道還會編出什麼連他自個兒都不敢應的名頭。萬一因為這事兒將來被太子或是將來羽翼豐滿的四阿哥盯上了,他可實在是哭都沒處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