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過去等著吧。趕明兒把流風養出來,再跟皇阿瑪求條狗,咱也試試這左牽huáng右擎蒼,千騎卷平崗的滋味。”
胤祺笑著理了理流雲的鬃毛,又鼓勵地拍了拍一臉悲壯的來喜的肩膀。總歸這流雲的名兒是康熙御賜的,他們家的養的那些個稀奇古怪的生靈,索xing也就都跟著排了流字輩。這流風顯然就是前兒塞給他的那一頭半死不活的小海東青,還有一隻時常會來吃些東西的白鶴,只是吃了就走從不多留,實在高冷得很,卻也被他歸在了自個兒家裡頭,起了個流胭的名字——還被聽了這事兒的康熙好一通寒磣,說是好端端的高雅之物,生生叫他這名兒給顯得俗氣了。
流胭怎麼就俗氣了?那鶴頂紅如胭如脂,多應景的名字!不諳風雅的五阿哥對這個評價感到無比憤慨,毅然敲定了下一個來的不論是什麼,都一定要叫流石頭,左右也是要俗,他還就偏俗個徹底了。
“五哥,今兒來的好早!”
校場邊傳來一聲招呼,胤祺轉頭看過去,來的卻是七阿哥胤祐,不由好奇道:“四哥呢,往常你們不都是一塊兒的嗎?”
這兩年來這個老七跟他處得最是親近,而他又總是與四阿哥在一處,這兩人自然也就因著他的聯繫走得近了起來。胤祺每日早晨都要跟著huáng天霸練功,來的路不同,故而胤禛和胤祐一起來的時候倒是更多,只是今日卻只看見胤祐一個,卻叫人不由得有些奇怪。
“四哥……”胤祐面色微變,瞄了兩眼見左右無人,這才靠近了一步低聲道:“聽說貴妃病得厲害,只怕是……咳,反正現在四哥日夜都得在宮裡頭侍奉著呢,估計十天半個月的,是來不了這校場跟尚書房了。”
他的話雖然說得隱晦,卻顯然是暗指這位貴妃只怕沒多少日子了,這十天半個月,絕不是說十天半月之後貴妃的病就能好,而是熬過了這麼些天,該沒的也就註定留不住了。
胤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中不由微動——他確實記得這位貴妃娘娘當時說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註定是活不長了的,也不知怎麼的竟一直挨到了現在。大抵也是為了皇家體面,康熙並未因為當年的事而處罰她什麼,除了不再往貴妃宮裡去,一應用度卻是從未縮減,也依然叫貴妃總領後宮,待遇甚至比從前還更高了幾分。
即便如此,胤祺當初被淹的那一回,卻也依然給康熙留下了不淺的yīn影。不僅嚴禁貴妃再和他有所接觸,甚至連阿哥們例行的拜見都不准他去,以至於這兩年來他能見到貴妃的機會幾乎無限趨近於零,也就是在每次過年時的年宴上,才能遠遠地瞧著那麼一眼罷了——就這麼的過了兩年,要不是還有個養在貴妃娘娘宮裡的四阿哥胤禛,他都快把這一號人物徹底給忘gān淨了。
這話本就是不能隨便說的,兩個小兄弟對視了一眼各自心領神會,便一齊默契地轉開了話題,說起了些旁的閒話兒。直到諸兄弟們都已來齊,這才各自回到了自個兒的位子上。
如今大阿哥已經出宮,三阿哥仍與他們一塊兒修習騎she,又加了老八一個,老九老十的年紀畢竟還小,要等過了年再來修習。這諳達本是換了曹寅的,可其父江寧織造曹璽卻於年前亡故,他就被派了去協理江寧織造事務,於是便又換回了那位早已被解了毒,如今正活得好好的納蘭容若。
直到現在,胤祺也依然不知道納蘭是怎麼中的毒,這毒又是誰給他下的——康熙原本是想徹查的,可後來與明珠密談了一次,便再沒提過這事兒,想來或許也是家宅裡頭的yīn損事兒見不得人。這東西總歸是半點兒都不光彩的,故而胤祺也從未再提過,倒是納蘭有一日特地登門致謝,話雖不曾明說,卻是送了他一枚極為jīng致的玉刻鎮紙,而明珠派系的人也待他和善了許多,甚至少不得時常在索額圖刻意為難的時候,不著痕跡地幫上他一把。
這位八阿哥胤禩,也是將來九子奪嫡裡頭一個赫赫有名的人物。胤祺雖然對這個知書達理又胖乎可愛的小包子升不起什麼惡感來,可每次一想到自家小九兒就是因為跟了他才不得善終,而自家的額娘也因此受牽累鬱郁病亡,心裡頭就總是忍不住隱隱覺得彆扭。
或許是因為生母的地位實在太過低下,這孩子從小就養成了看人眼色的本事,永遠未言三分笑,待誰都是和和氣氣的從不臉紅。只是偶爾望向那幾個受寵的阿哥明顯要華貴不少的配飾用具時,那一雙依然稚氣未脫的眼睛裡頭,會時不時的閃過一絲qiáng烈的不甘與渴望。
雖然也會像另外幾個小阿哥一樣跟他撒嬌,可在胤祺的眼裡,這個小八卻總像是刻意跟別人學著似的,甚至總是會偷眼看著他的神色,直到確認了他不曾生氣才會繼續嬉鬧。這樣的xing子卻是像極了胤祺前世收養的那些個孩子——本就是沒人要、沒人寵著的,知道自個兒本來就什麼都沒有,所以從來都不敢放縱自個兒的xing子。小小的年紀就已學會了討好賣乖、看人眼色的本事,叫人看在眼裡頭,也不知是該心酸還是該無奈。
胤祺前世也有過這樣的日子,所以也能理解皇位之於八阿哥的吸引力——畸形的身份和地位叫這個孩子幾乎成了皇宮裡的孤兒,也催生了他對權利近乎狂熱的渴望。可惜他卻到死都沒能明白,康熙是決不會允許這樣一個執著於權力的人坐上那把龍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