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引起家庭糾紛了,好像。
意識到自個兒顯然是猜錯了的胤祺,此時依然處在居然被一向慣著自個兒的師父給揍了的深切茫然中。眼前的二位長輩嚴格說來其實算不上吵架,他那位皇阿瑪的脾氣簡直好的不正常,好聲好氣兒地哄著他師父,抽空投過來一個“你小子死定了”的眼神。目光之銳利,叫仍在放空的胤祺猛地打了個激靈,福至心靈地大聲道:“是——是納蘭諳達說過來著!”
——諳達,對不起了。
這個說法無疑是十分可信的——納蘭容若這位出身正huáng旗,父姓納蘭、母姓愛新覺羅的顯赫貴族,在生活作風上卻幾乎徹底就是個漢家的風流才子。詩會詞宴、青樓佳人,才子該有的元素一個都沒落下,甚至還與那江南名jì沈宛育有一子,實在是背鍋的最好人選。
毫無意外的,這個答案也受到了康熙和huáng天霸的一致認可,家庭戰爭總算消弭在了爆發的前夜。胤祺這才鬆了口氣,又試探著小心翼翼道:“師父,那織造府——到底又是什麼地界兒啊?”
huáng天霸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跟你想的差得遠了——那裡都是天地會的弟兄,個個兒都是懲惡揚善的好漢!”
“……”感覺自個兒仿佛被惡了的胤祺茫然抬頭,看向身邊依然面色如常淡然吃飯的皇阿瑪,只覺得心中實在忍不住的生出了濃濃敬意——到底是怎麼個寵法,才能叫他這個師父身在深宮這麼些年,還依然是這麼個xing子的?
“皇阿瑪,兒子斗膽猜一句……師父當年一定是那種,見人就特痛快地承認自個兒是天地會的那種——咳,仁人義士吧?”
康熙微挑了眉,卻是忽然擱下了手裡的碗,含笑緩聲道:“這麼一說——當年朕第一次見你師父的時候,他對朕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他是天地會反清復明的好漢……”
果不其然。胤祺一臉敬佩地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好奇地追問了一句:“那……皇阿瑪又是怎麼答的?”
康熙促狹地望了huáng天霸一眼,含了笑不緊不慢地開口:“朕答的是——”
啪的一聲,卻是huáng天霸忽然把碗扔在了桌子上,尷尬又氣惱地別過了頭去。康熙看向那個抿了嘴面色微紅的青年,眼裡的笑意清淺又柔和,語氣仿佛帶了淡淡的溫然懷念:“朕答的是……‘巧了,我也是’。”
……嘖。
胤祺滿臉嫌棄地看了一眼碗裡的飯菜,忽然覺得這滿滿的一碗,裝的一定都是極品的狗糧。
——
雖然固執地認為胤祺現在年紀還小,可畢竟也是康熙的吩咐。當天傍晚,胤祺就又被套上了一身侍衛的衣服,叫他師父領著悄悄地出了大西門。
一回生二回熟,胤祺這一次顯然已熟練了不少。織造府就在城裡,連西華門都用不著出,huáng天霸引著他七拐八拐的進了一條胡同,那胡同本就十分簡陋破舊,盡頭更是被一堆亂七八糟的碎磚亂瓦堵得死死的,看不出半點兒有路可走的痕跡。
“近來沒什麼上房的條件,也沒看過你的輕身功夫。”huáng天霸負了手站定,輕笑著回身望向胤祺,“怎麼樣,能不能上得去?”
胤祺打量著那近兩米高的廢磚牆,胸有成竹地點了點頭,活動了兩下肩胛和腕子,自信滿滿地開口:“師父幫我看著點兒——要是掉下來了,可千萬趕緊接我一把……”
真正的輕功遠沒有前世拍戲時吊著威亞天上地下亂飛那般神奇,從理論上倒是更貼近於跑酷和特種兵的越障。在對於不能上天入地的現實感到短暫的失落之後,胤祺把目標下調到了飛檐走壁,依然抱著極大的興趣投入了輕功的練習,如今倒也小有成果——只可惜他如今畢竟年紀尚小,個頭兒也尚顯不夠,真要上房還是有點兒吃力的。
提氣凝神,氣走檀中。瞅准了落點踩穩縱身,抬手在牆頭輕輕一扒,整個人就穩穩噹噹地蹲在了牆頭上。下去可就比上來要容易得多了,只需守住胸中那一口真氣,身形微縱一躍而下。單手撐地穩住落勢,便被huáng天霸緩著力道拉了起來,笑著替他拍了拍衣服:“你這動作倒是好看得很,也不知是從哪裡學的。若是再長個幾年,小姑娘怕是要叫你迷得昏頭轉向了。”
“師父又拿我取笑了——還有心qíngcao心我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給我找個師娘……”
胤祺促狹地回了一句,滿意地瞧著他這位薄麵皮的師父瞬間紅了臉再不吭聲,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來——調戲這麼一個清朗又gān淨的青年實在是叫人心qíng舒暢。無怪自家皇阿瑪會心甘qíng願地縱著他,任誰遇到這麼一個人,想來都會忍不住的心生珍惜罷。
只是——如現在這般就剛剛好,只希望他那位皇阿瑪千萬能忍得住,不要把這樣gān淨的一個人拖下去,跟著陷進那無盡的糾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