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竄進來一個穿著短褂子的水手,急促地應了一聲,便又一頭扎了出去繼續安排防衛。胤祺被貪láng扶著站穩,jiāo換了個驚魂未定的眼神,這才想起來他們倆居然一塊兒有意無意地忘了件多大的事兒:“師父,前兒我的人回報,叫我給忘了——這兒好像是有水匪來著……”
“現在不用說也知道了。”huáng天霸無奈地瞥了自家徒弟一眼,又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用力按了下他的腦袋,“說實話,你是不是有意給忘了的?水匪有什麼好看的,都管著事了,成天還是一副沒長大的孩子心xing……”
被自家師父毫不留qíng地給戳穿了,胤祺縮了脖子訕笑一聲,又不無心虛地小聲嘟囔道:“那可是水匪啊,làng裏白條,踏波如履平地,多厲害呢……”
胤禛愕然地看著自個兒的這個弟弟,一時竟難以相信眼前的危機居然是因為自家五弟想要看熱鬧而間接引起的——明明昨日說起水災時還是那樣的心憂社稷、嚴謹細緻,可眼下卻又仿佛只是個最純粹gān淨的少年,那樣的鮮活明亮,叫人忍不住的想要親近,想要同他一塊兒說笑胡鬧,想要縱著他恣意任xing……
這麼一個人,好像是生來就該被寵著的。皇阿瑪寵溺他,兄弟們親近他,看他與師父和那個少年侍衛在一塊兒時,更是幾乎如渾然天成的家人一般,那一份親近跟默契都溫暖得叫人羨慕。他不過在這艘小船上跟他們一塊兒待了半日,竟覺著仿佛自個兒的心胸竟也跟著開闊了不少,越來越能輕鬆的笑出來,見著什麼都覺得歡喜,吃的什麼都覺著有滋有味——這樣的感覺,是他在紫禁城裡無論如何都體會不到的。
“你要是想看熱鬧,就快點出去——等過一陣子打完了,可就只能看見gān岸上蹦噠的白條了。”
huáng天霸早就熟悉了自家徒弟的脾xing,縱容地輕笑了一句,輕拍了下他的背,快步朝外走去。胤祺忙應了一聲,不由分說地拉了胤禛就往外跑:“四哥,快來——給你看個大熱鬧!”
胤禛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他拉著快步出了艙子,等在甲板上站定,心裡頭卻也是不由得悚然一驚——那半渾濁的河水裡頭竟是有幾條人影正彼此糾纏著,明明波濤洶湧làng花翻滾,那幾個人卻均如在平地上一般輕鬆自如,竟還有餘力纏鬥不休。
“怪不得要用水鉤子,這幾個人的水xing不差,可身手總歸弱了些。”
huáng天霸抱著胳膊盯了一陣水下的qíng形,便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顯然是已判定了這些個小嘍囉不足為懼:“這裡仍是開封境內,按理是陳清華的地盤。你們去問一問,他知不知道這幾個人的底,怎麼會放任他們在這條河道上下手。”
“是。”身後一人應了一聲,快步朝著船舷走去。水裡頭的爭鬥不多時便已有了結果,六七個人被囫圇著捆了個結實,硬梆梆地扔在了甲板上,一個剛從水裡頭紅衣青年快步走了過來,朝著huáng天霸一抱拳道:“huáng大哥,這幾個人身上都備著斧鑿,看樣子是打算鑿船的。”
“水中攔路不為搶劫財物,卻上來就要害人xing命——我能知道你們為什麼要做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嗎?”
胤祺靜觀了這半晌,忽然微挑了眉淡淡笑了一句。不等自家師父開口,便緩步走過去半蹲了身,握著匕首挑起了其中一個人的下巴:“有名號沒有?亮出來一個,日後相見也好有個招呼。”
雖然面上嘻嘻哈哈的仿佛不過是看場熱鬧,可他心裡頭卻是一直緊繃著的——甚至寧肯跟著自家皇阿瑪胡攪蠻纏,也要自個兒先趕來探一探路才能放心,為的其實也就是這幾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水匪。
今次的下江南是往下傳了明旨的,按理這河道都早就該被跟過篩子似的篩過一遍,務求穩妥平安才對。可就是這麼個qíng形下,居然就平白出現了一波歹人,還是不謀財只害命的歹人。他必須得徹底做出不知道的樣子來,才能保證不打糙驚蛇,叫這幫子水匪自個兒撞上來,好鬧清楚這裡頭的因由。若仍是天地會反清復明之類的旗號,只怕這才僅僅是個開始,後頭皇阿瑪到了江南,少不得又得遇著什麼新的險qíng。
為首那人緊咬著牙關狠狠盯著他,固執的不肯發出半點兒聲音。胤祺心裡隱隱生出幾分莫名的焦躁來,面上卻分毫不顯,只是抬了頭緩聲道:“師父,這些個人只怕另有來頭,不如先關起來——”
他心裡頭想著事兒,警惕xing便弱了幾分,竟是不曾發覺邊上一個gān瘦的漢子忽然偷偷張開了嘴,從舌下翻出了個泛著寒光的刀片,不著痕跡地對準了他握著匕首那隻手的腕子。
變故幾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貪láng和huáng天霸都站在另一頭,那gān瘦漢子恰巧被胤祺的身影擋了一半。胤禛雖就在胤祺身旁,卻只是覺著那人動作仿佛有異,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麼。蹙緊了眉正要提醒,便見著那人的口中驀地閃過了一絲叫人膽寒的銀光。
一道厲芒,一聲破空。胤祺猛地站起身,偏了方向的刀片擦著手腕划過,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那gān瘦漢子大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眉心竟是深深地扎進了大半支短箭,目光已然徹底渙散。
胤禛的胸口急促地起伏著,右手仍端在半空,目光仿佛有些驚惶怔忡,卻又儘是一片難抑的關切跟緊張:“五弟……!”
第92章 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