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íng形顯然比胤祺估計的還要更不樂觀些——在自家四哥的嚴格看管下,曹寅整整三天都沒敢獨自朝過胤祺的面兒,甚至只要胤祺一有叫貪láng出去的意思,就立刻痛哭流涕地抱著他的大腿哀求饒命,也不知道自家四哥到底在他心裡頭留下了多深刻的yīn影。再到後來,總算學乖了的五阿哥毅然決然地把曹寅給轟了出去,只留下李煦在書房裡頭,這才總算是有驚無險地破了這個死局。
“爺——您有什麼吩咐?”
眼睜睜看著面前的小五爺自個兒吭哧吭哧地拖過來一把椅子,李煦只覺著一頭霧水,試探著輕聲問了一句。胤祺也不搭理他,踩著凳子自力更生地爬上去,踮了腳將那架子上一把看似尋常的彎刀給取了下來:“李大人,這東西你認識嗎?”
“認識,這是曹家祖上傳下來的——聽說是當初佐領大人賞賜之物。”李煦茫然地應了一聲,心裡頭只覺莫名的有些忐忑,“五爺……這彎刀可有什麼不對麼?”
“沒什麼,我只是曾在別處見過這個模樣的láng頭,故而覺著眼熟罷了。”
總算找到了正確的打開方式,胤祺在心底里給自個兒悄悄點了個贊,若有所思地輕撫上那彎刀柄上雕著的bī真láng頭,又微抬了頭緩聲道:“李大人,你可知這個形狀的láng頭——有什麼說法兒跟來歷沒有?”
“這是正白旗的圖騰,倒也沒什麼特殊的來歷……”
李煦怔忡地應了,一時卻也鬧不清這位小五爺究竟是想問些什麼:“咱滿洲各旗都有自個兒的圖騰,正huáng旗是海東青,鑲huáng旗是母豹子,奴才家跟曹家歷代都是正白旗包衣,這正白旗的圖騰就是血láng……至於那下五旗的圖騰,則是些烏鴉、野豬、魚、蛇、蛙之類的,大致便是如此——爺,怎麼了?”
胤祺搖了搖頭,心裡頭卻是既覺著豁然又有些驚駭——他自然知道那枚láng牙吊墜絕不是什麼尋常之物,卻也不曾想到那上頭的包銀雕飾竟是這般的大有來頭。他自然能肯定貪láng絕不會騙他,可任誰也無法保證貪láng家裡頭那個老娘說的話是不是真的,而他娘口中提到的那個商人說的話又是不是真的。這裡頭只要有一個人在說謊,貪láng的身份就準定還大有文章。
“李大人,你知不知道——有這麼個láng頭,叼著一枚láng牙,是個什麼東西?”
猶豫了片刻,胤祺還是試探著把那枚吊墜的形狀給比劃了出來,卻見李煦的面色驀地大變,忽然向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爺,您可是見著了那東西?若是能得了,千萬要想辦法把那東西拿到手,想辦法jiāo給萬歲爺——那是正白旗旗主才能有的玉láng牙,多爾袞王爺歿後,這正白旗歸了皇室所有,再不設立旗主,玉láng牙就傳到了蘇家,在蘇家滿門抄斬後再不知所蹤。若是有了玉láng牙,再得了那láng紋扳指,就有權利調動五參共一百零五的牛錄額真。若不是萬歲爺遲遲沒得著這玉láng牙,正白旗也不至於至今仍不肯全附,甚至仍有兩參一直鬧著要恢復旗主……”
胤祺愕然地聽著他的話,只覺著心裡頭驀地生出了個微妙的預感來,卻也不敢這就往深里想,只是微微頷首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別叫第三個人知道這事兒,不然賈家的錢全歸你出,聽見沒有?”
“喳。”李煦忙應了一聲,閉緊了嘴快步離開了書房。胤祺自個兒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發了會兒呆,忽然輕笑著搖了搖頭,也出了書房,快步朝自個兒休息的屋子走去。
天色已經晚了,屋裡頭點了兩盞燈,暖huáng色的燈火把整間屋子也照的仿佛跟著溫暖了不少。貪láng正在榻前一絲不苟地替他鋪著chuáng,一層褥子壓一層棉被,再在上頭厚厚實實地鋪了幾層裘皮,整整齊齊地碼著一溜的湯婆子,只消看上一眼,就知道躺進去得有多暖和多舒服。
聽著胤祺的腳步聲,貪láng忙轉身快步迎了過去,接了他身上的披風疊在一旁,含了笑溫聲打趣道:“主子可算是問著想問的了?這幾日曹大人都快憋瘋了,昨兒還抱著棵樹哭來著……”
“問著了——可是鬧明白你這吊墜是什麼來歷了。”
胤祺笑著應了一句,一撐榻沿便愜意地倒在了上頭,舒舒服服地打了兩個滾,滿足地輕嘆了一聲,側了身子望向一旁神色茫然的自家侍衛:“貪láng,你娘大概是沒跟你說實話,要麼就是跟你娘說話的那個人沒說實話——你這吊墜可是大有來頭。趁著皇阿瑪還沒到,咱倆得趕緊去見見她老人家,我有些話想跟她問清楚。”
不曾想到這事兒竟和自個兒還有關係,貪láng茫然地應了一聲,竟是沒來由地生出些忐忑來。胤祺一骨碌翻身坐起,眼裡卻還是如往日一般清亮柔和的淡淡笑意,握了他的腕子溫聲道:“別怕,沒多大事兒——再說了,天大的事兒有我罩著你呢,準保能叫你跟你們家都平平安安的,誰都動不了你。”
他這話絕不是危言聳聽,在滿洲八旗的變遷中,唯有正白旗是一部血跡斑斑的歷史。當年多爾袞qiáng行將自己所領的正白旗提至上三旗,卻又被順治以雷霆手段歸攏與皇室所有,不得不由蘇克沙哈出頭反參多爾袞,丟帥保車才留住了正白旗最後的主心骨。可蘇克沙哈卻也沒能支撐得了多久,就被鰲拜借少年康熙帝之手將舉族盡滅——這一枚玉láng牙上,實在已經沾過太多人的血了。任何一個人得了它,都絕不會是什麼福氣,而是一張百試百靈的催命符。
可那又怎麼樣呢,自家的侍衛,難道自家還護不住不成?胤祺的眼底忽然閃過一絲固執的厲色,攥著貪láng的手也下意識緊了幾分——這是他的人,無論是誰想要動,就算是皇阿瑪,也得先問問他同不同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