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他冒險帶載灃等人進來的原因之一。畢竟載濤是福晉名正言順的丈夫,兩人在一起生活多年,如今這種一籌莫展的局面,或許他能有些辦法也未可知。
輕輕走到光緒身後,他輕聲叫道:“萬歲爺萬歲爺”
光緒心懸著婉貞,不過是實在太累了,這才眯了會兒眼,本就睡得很淺,很驚醒。鍾德全這麼輕聲一叫,立刻便醒了,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先是直覺反應地看了婉貞一眼,發現她還是那副似醒非醒的模樣,也不知是放心還是揪心地嘆了口氣,這才轉向鍾德全,仿佛怕太大聲會驚擾了婉貞一般,壓低了聲音問道:“什麼事?是不是皇爸爸那邊有消息了?”
鍾德全搖了搖頭,附耳說道:“萬歲爺,醇親王、多羅郡王、濤貝勒三人來了,在外求見。”
光緒心中一震,驚訝地再看了他一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問道:“你說誰來了?誰求見?”
鍾德全體會得到光緒那種震驚的心qíng,就跟方才的自己一模一樣,於是又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地說了一遍:“萬歲爺,醇親王、多羅郡王、濤貝勒三人在外求見。”
聽鍾德全說得篤定,光緒總算相信了自己所聽到的,不禁放開婉貞的手站起來,沉聲道:“他們怎麼來的?所為何事?”
料鍾德全不敢拿這種事qíng來開玩笑,那必然是真的了。但為什麼他們會在這種時候跑到這裡來?
其實,怎麼進來的倒成了其次,他心中狐疑的,是他們來gān什麼?
鍾德全不敢跟主子並排站著,立刻後退了一步,躬下身子,畢恭畢敬地說:“三位也沒說來意,奴才也沒敢問。不過……”他的眼光瞟向了chuáng上躺著的婉貞。
光緒其實也想到了這一層,頓時一股異樣的心qíng從心底升起,神qíng古怪地看了婉貞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鍾德全急忙跟上,並在出了內室以後,三步並作兩步搶在前面,跑到門邊,對候著的三人說道:“三位爺,萬歲爺宣你們進去呢。”
載灃兄弟三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以載灃為首,載洵次之,載濤最後,魚貫而入。
房內,只見光緒皇帝穿著常服,矗立在中央,燈光下,神qíng有些憔悴,但jīng神倒還好,正目光灼灼看著他們,眼神深邃,看不出什麼神色。
載灃不由得一愣。
三兄弟中,也就他跟光緒接觸的時間最多,所以載洵和載濤看不出來的,他卻深有體會——如今的皇上,似乎跟幾個月前截然不同了啊並不是面貌有什麼不同,而是jīng神狀態,乃至整個人的氣勢和風采,都與那個曾經頹廢喪志的光緒皇帝判若兩人。現在的他才像是個真正的皇帝,而不是被囚禁的傀儡,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了戊戌年前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帝王……不,比那個時候更qiáng沉穩內斂、隱而不發,不復那種浮躁與張揚,更加符合“九五至尊”這個至高無上的稱號了他忍不住心下微驚,竟然有些不敢與之對視。這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能夠讓皇上有如此大的改變?這一切,難道跟婉貞有關?
心裡的猜測自是不便在此時說出來的,他率先一撩袖袍,跪伏在地,低聲道:“微臣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載洵和載濤兄弟急忙跟隨。
光緒的臉上此時才浮現出一絲複雜的神色,但也不過一閃即逝,恢復了原先的那種淡然無波,平和說道:“都起來吧。自家兄弟,就無需這些虛禮了。”
他這麼說,三兄弟卻不敢怠慢。畢竟上下尊卑有別,他們站了起來,卻還是靜悄悄站在一旁,不敢擅自出聲。
光緒嘆息了一聲,眼神在他們身上溜了一圈,尤其在載濤身上多看了幾眼,心中有種酸酸的感覺在發酵——那便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啊“如今的園子裡,很是混亂,難得你們竟能混進來,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他雖然奇怪他們來的原因,但卻忍下了並不去問,而是選擇了次要的問題問道。
載灃看了看他,壓低了聲音道:“皇上難道還不知道麼?非是臣等膽大包天,瞞天過海,偷偷前來覲見。而是就算此刻去向老佛爺請示,怕也得不到任何指示啊”
光緒心中一動,立刻聯想到今日前去拜見慈禧時的奇怪遭遇,頓時一棵心狂跳起來。原本還不敢有的大膽猜測,在聽到了載灃的話之後,頓時如雨後chūn筍般迅速茁壯成長起來。
“難道……皇爸爸她……”他晶亮的眼光直直看向載灃。
載灃點了點頭,又把聲音壓得更低了,只有他們幾人能夠聽見的程度,說:“今兒個午後,老佛爺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竟然暈厥過去了如今這會兒,也不知醒了沒有,即使醒了,怕也是一時半會兒不能管事的。”
光緒的心湖頓時掀起了滔天巨*,不得不連連深呼吸著,藉以平息激動的心qíng。
他撇了一旁的鐘德全一眼,鍾德全立刻反應過來,急忙應道:“是,萬歲爺,奴才這就去看看。”說著,快步走了出去。
他也被醇親王帶來的消息給狠狠地嚇了一跳。皇帝和他身處園中,如同被捏在慈禧的掌心,加之處處是慈禧的親信手下,若是他們那邊刻意封鎖消息,那便是什麼也不得而知的,反倒遠不如載灃等人在外面看得清楚。
難怪今兒個萬歲爺去求見太后不果,連鈺檸格格也被擋在了外面,想來那個時候,太后已經不妥了吧?只可惜自己這方的力量太薄弱,無法竊知內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