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阿繡不禁有些難過。
范先生其實是鳳姑的心上人,是鳳姑從小就想嫁的人,范先生義無反顧的走了,只跟鳳姑說,別等他。
鳳姑哭得昏天黑地,一邊哭,一邊罵:“哪個要等他?哪個要嫁給他?他以為我方阿鳳沒人娶嗎?!”
第二年春天,鳳姑就賭氣一樣匆匆的嫁了人。
霍錦寧輕嘆了一聲。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你才四歲?那么小的年紀只學了三個月的字就能讀《紅樓夢》,你很聰明,可惜......”
可惜生在窮苦人家,沒機會讀書。
“你想上學嗎?”霍錦寧忽然問。
阿繡眼睛一亮,而後又慢慢黯淡下來了,低低道:
“想也沒用。”
笙溪鎮上的女孩子從來都不上學堂,很多連字也不識一個,她要是讀書會很奇怪的,會讓周圍的阿婆阿公都指指點點的。
霍錦寧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輕輕摸了摸她低垂的小腦袋,沒有說話。
熾熱的溫度透過髮絲頭皮傳來,阿繡再一次羞紅了臉,但她心中有別個事,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氣問道:
“我,其實不太懂,范先生有學識,也有見地,為什麼要去參軍?”
為什麼拋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為什麼去選擇一條生死未卜的路?是為名,還是為利?
她讀書不多,但經常聽鎮上茶樓里評書演義,也知道歷史上朝代更替,今天趙家坐天下,明天李家坐天下,誰當皇帝有什麼打緊?反正日頭還是要一樣的升,河水還是要一樣的流,老百姓的日子還是一樣的過。
這話她憋在心裡好久了,不敢問誰,也不知道該問誰,自從范先生走後,在鳳姑面前,她連這個名字都不敢提。
眼前這個人是上海的富家少爺,通身貴氣,西洋做派,和小鎮上的人都是頂不同的,他一定見多識廣,他會不會知道呢?
霍錦寧沉默了很久,他看著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瞧著他,這是一雙江南水土滋潤出來的眼睛,就像白水銀里養著兩丸黑水銀,她見風吹,見花落,見水流,見雲起,就如同這小鎮一樣,依山傍水,幸而又幸的在這亂世偷得浮生片刻。
不知外間戰火紛飛,動盪不堪。
他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
“因為他想讓千千萬萬個小阿繡都有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