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黑漆漆的,只有西廂房亮著一盞微弱的燈。
桌上擺著一桌子酒菜,熱了再熱,已經涼透了,幾盤餃子也粘成一坨,分不清你我。
梁瑾獨自坐在桌邊,靜默望著燈光投到地上的陰影。
他默默想著,要是蠟燭就好了,蠟炬成灰千行淚,大抵還能估摸到時間的流逝。不像現在,一分一秒都是如此難捱,好像過了半輩子,可西洋鐘上指針還沒走過半圈。
她今夜不會來了,她今生也不會來了。
外面又響起噼里啪啦的爆竹聲,還夾雜著孩子的嬉鬧聲。
他恍惚間想起了過去在慶祥班的日子,過年這幾天不用起早貪黑的練功,是難得輕鬆的日子,運氣好了還有幾串炮仗可點。
一堆孩子的起鬨聲里,他戰戰兢兢的去點引線,連看也不敢看,突然砰的一聲,他被嚇坐在地上,呆愣的看著炮仗炸開在自己面前,那響聲那火花真熱鬧啊,可熱鬧得太短暫,放肆的燃燒後,只剩下一地紅色碎屑,和久消不散的刺鼻硫磺味。
砰——的一聲,房門被大力的推開,屋外的冷風呼呼的灌進來。
梁瑾不可置信的看著門口的那個身影,一時間分不清是夢是真。
“餃子呢?不會一個沒給我留吧?”
蕭瑜笑著走進來。
“蕭蕭,你回來了?”
梁瑾欣喜的站起來,“我,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
“算了,沒什麼。菜都涼了,我這就去熱——”
“不必了,吃過飯來的。”
她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再忙乎。
離得近了,他聞見了她身上的酒氣,有些無奈:“又喝酒了?”
“喝了。”她輕笑,“和霍二少一塊兒喝的。”
他神色一僵,別開臉,小聲說:“你不必告訴我。”
蕭瑜好笑:“你何必自欺欺人?你明知道我和他是什麼關係,喝酒算什麼了,我們在一起時會做什麼,你難道不知道......”
“別說!”
梁瑾猛然轉過頭來,他臉色發白,雙唇抿得緊緊的,雙眼中有憤怒,傷心,還有隱隱的祈求。
他知道,他如何不知道?只是她不提,他不問,就自欺欺人的覺得不存在而已。
“你不是說你不求麼?”
蕭瑜定定的望著他的眼睛,輕柔緩慢,一字一頓:
“梁瑾,別求,我什麼也給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