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兄,抽菸麼?”魏散原笑著同他說,“借個火。”
他把火柴盒丟了過去,沒搭話。
“老兄再行個方便,菸灰盒借來用用。”
他坐起來,揮揮手,“沒有。”
“先生是做什麼生意的?”魏散原不在意,繼續問。
是上車前商量好的。在演一齣戲。他是個普普通通的皮草商人,要去西北談生意。魏散原是個落魄的世家公子哥,留學歸來恰逢家族劇變。原是不認識的兩個人,在中途搭了伙,戲份正照著劇本演下去。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下去,落魄少爺在國外見識廣,話實在是多,但勝在話題有趣,並不讓人煩,而商人原是個悶葫蘆,聊著聊著話也多起來,在旁邊的人看來是越聊越投機,最後落魄少爺遞給了皮草商人一根煙,一面聊著一面結伴去了吸菸室。
“你覺得他們會什麼時候動手?”魏散原點了一根煙,壓低聲音問道,二等廂人其實並不十分多,吸菸室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
“人還沒上車。”他將一支煙捏在手心裡,並沒有點著,“他們還不至於傻到在我們的地方出手。”
“明天到了資陽,就是北軍的地盤。今天夜裡倒還能好好睡上一覺。”魏散原把煙掐滅了,“倒說說,如果這次回不去,你家那位小姐怎麼處理?”
“家裡交代了人,若我出了什麼事,能回去自然還好,要是回不去了,東西都留給她,日後她總歸要出嫁,縱使不是我,也總不能寒酸了。”
“你這讓你十幾歲招惹的姑娘們怎麼想,”魏散原又點了一根,吸了口,“好不容易你唱一出浪子回頭,還讓你唱成了這兒。”
他沒再說了,將手裡揉斷了的煙扔掉,拿了一支新的,點著在吸。
窗里是白煙銀霧,人事難測。窗外是枯山冷水,天地巍然。
煙霧吐在面前移動的窗戶上。
山河不動,動的是車。
☆、歸人猶向家中行(三)
已經過去兩個月,到了嚴冬,一年裡最冷的時候。
兩個月來,她並未收到任何來自於他甚至和他有關的消息。
心已經慌了。
他走的那天,她回家來尋了個本子,在上面標了日期,統共是四十五日,一個半月,過去一天便用紅墨水在那一天上畫一個叉,哪知四十五日已經畫完,人不僅影子沒有,甚至音訊全無。
或許那邊的人太過熱情硬要留他多住幾日,好生招待遊玩也說不準呢?合作夥伴的熱絡總是不好推拒。又或者路上有了個什麼事耽擱了十幾日也是可能的,畢竟這樣的時令,西北一下便是暴雪,厚雪封了路也是常有的。
但到底不至於連個消息等沒有。
四十五日,這是她還能忍耐的分界線。四十五日前,雖是擔心,但還不至於慌亂,有一個期限擺在那裡,總是有盼頭的。
可四十五日一過,一切就都不一樣了。她白天裡坐在書桌旁邊除了愣神以外,難以靜心,到了夜裡,又常揣測到徹夜不能寐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