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吃花酒,還能是什麼人?
唉,和珅這命啊,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了,這一遭簡直走得劉墉他們這一群清流官員心累,如今只能大半夜隨意坐在路邊這酒肆里,破破爛爛的一間,來往查宵禁的也不走在這邊,更何況他們是官,一群大官!
好吧,一群大官大半夜坐在酒肆里舉杯澆愁。
和珅表面上一副不堪其苦的模樣,可心裡也不知道為什麼高興起來。
他跟馮霜止之間有嫌隙了,沒幾天便傳遍京城,什麼說和的人都來了,和珅也是不勝其擾,他跟馮霜止還沒到那七年之癢的時候,也就是小小的不愉快,一轉眼便能夠過去的,看著別人小題大做,傳得那麼難聽,和珅連撕了那些人的嘴的心都有。
馮霜止不搭理他,和珅這心裡有些說不出地難受,說具體一點,這感覺叫委屈——怎麼說,瞞著他事兒的也是馮霜止,回來之後雖然是他先甩臉子,可馮霜止也沒說上來搭理他,這一來就僵了。可和珅也知道,若是馮霜止立刻搭理自己了,他心裡也不會自在。
兩個人都清楚,這樣鬧吧鬧吧沒一會兒就結束了。
如今這冰化開了,也就好說了。
夜裡的風冷,這齣來吃酒的少有幾個不會吟詩作對的,便喝著這燒刀子,chuī著冷風,吟詩賞雪,雖說是淒涼,可也別有一番滋味。
和珅喝了酒之後,那身子暖暖的,便告別了眾人,一路帶著劉全兒回府去。
路上他問了劉全兒,是不是他大嘴巴把消息露出去了。
劉全兒委屈,便說一定是周曲說的。
和珅道:“周曲是夫人一手提拔起來的,不聽夫人的難道聽你的?糊塗東西。”
“爺,您跟夫人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啊。”劉全兒試著轉移話題。
和珅回身就不輕不重地要踹他,劉全兒趕忙躲開:“爺,爺,您這動口不動手啊!”
和珅斜他一眼,“你還學會躲了?我什麼時候跟夫人僵持過了?說你的胡話。”
“……”劉全兒真能給和珅跪了,您瞧你那反覆無常的樣子。
前兒夫人讓小廚房特意給做了點心半夜端上來,您讓端下去,一會兒又說餓讓端上來,有這樣的文嗎?這一回說是出去吃花酒,可這青樓沒去成,路邊chuī了老久的冷風,脖子窩裡都要塞滿雪花了,大老爺們兒雖然不怕,這總歸是冷的啊。
不懂不懂。
劉全兒跟後面磨蹭,和珅前面走著,忽然回頭一望,看劉全兒在那兒嘀咕,便訓他道:“磨蹭個什麼勁兒啊?回府了。”
和珅心裡想著的,可不是什麼夫妻鬧矛盾,他跟馮霜止這小打小鬧慪氣,那是趣兒,別家的那是打打殺殺,不一樣的。
當下和珅回府了,滿以為自己跟馮霜止這是完了,可是剛一進去就聽說馮霜止已經睡著了,和珅幾乎是又憋了一口氣。
劉全兒都要嚇哭了,之前自家爺還說什麼趣兒不趣兒的,現在一看他這臉色,自己打臉了吧?他這明兒還是找個人來伺候得了,免得自己又被訓上一頓……
得,和大人只能繼續睡書房了。
次日起來,馮霜止聽說這件事,當真是樂不可支,如今不用進宮了,日子也閒下來,後園裡面的梅花開了,馮霜止抱著糰子出去看雪,現在糰子年紀雖小,可這臉長開了一點,便覺得越來越有幾分俊氣了。
微眠將那梅花折了兩隻下來,糰子便伸手要去抓,微眠用那梅枝逗弄他,糰子鼓著臉,嘟著嘴,伸出手去抓,抓不到,便將他手縮了回去,外面也冷,他縮回來倒是正常的。
馮霜止抱著他,頓時發笑,“這小傢伙……”
微眠以為糰子是生氣了,便轉過臉來看他,不想就在這個時候,縮在馮霜止懷裡的糰子忽然之間將那手伸出來,便抓了一瓣梅花下來,接著咯咯地笑起來,微眠鬧了個大紅臉,竟然被個小破孩子算計了!
馮霜止等人立刻笑成一片,微眠將那梅花一放,雙手一握便往旁邊站住,“公子太聰明,奴婢是伺候不了了。”
糰子現在還不會說話,興許等能說話了才更有意思。
馮霜止跟這邊的丫鬟們開著玩笑,轉臉卻看和珅從小橋上走過來,他一進來,便將糰子拉出來,糰子不肯離開自己額娘的懷抱,便扯著嗓子哭了起來,和珅冷了臉,“哭什麼哭?男子漢大丈夫,你額娘是我的,給你霸占一陣也就罷了,還敢哭。”
興許是和珅這冷臉嚇住了糰子,糰子竟然一下不敢哭了,那淚花含在眼眶裡都不敢掉下來,小嘴巴抿得緊緊的,再沒了聲兒。
和珅見他老實了,便將他扔給一旁的嬤嬤,可憐糰子小小年紀,一直在爹不疼娘不愛的環境裡長大,很多年以後他覺得自己還沒長歪簡直是個奇蹟。
當然,其實那也跟和珅的家法有關係,不過都是後話了。
此刻亭子裡沒了人,周圍的雪還紛紛揚揚地在下,亭邊台階上斜斜放著一把撐開的青傘,和珅從那旁邊走過去,便坐到了馮霜止的身邊去:“唉,還是夫人狠得下心,昨夜喝酒不成,跟紀曉嵐那幾個黑心的坐在風雪裡喝燒刀子,還要陪著那酸腐文人吟詩作對,夫人卻在家裡一覺睡到大天亮,真真讓人羨慕又嫉妒啊。”
喲,這是倒苦水來了。
馮霜止捧著那雪水煮的茶,輕輕一chuī,抿了一小口,才不緊不慢道:“溫香軟玉的,哪裡有風雪吟詩好呢?和大人品格高雅,如今是一手遮天,逛窯子哪裡還用得著銀票?我看啊,趕明兒就把庫房給拆了,和大人您不必拿銀子去喝花酒,您就說您是和珅,看八大胡同里誰敢攔您?趕著幫你出錢的,可不在少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