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動靜。
那穿著白色囚服的人縮在一堆gān糙上,身邊擺著些外面帶進來的酒食。
和珅一看便知道要糟,在這臭烘烘的牢里,他抬手掩了一下自己的口鼻,看王傑冷臉又繼續往前面走,他卻不走了,只在這裡看著那獄卒將孫士毅翻過身來。
王傑那邊是直接往前面找李侍堯了,李侍堯睡得沉沉地,冷不防地被人給叫醒,抬頭一看,竟然是王傑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一下站起來,便罵道:“好你個láng心狗肺的,不過是個剛剛踏入官場不久的愣頭青,竟然也敢算計你爺爺我,趕明兒本官出去了,定要你臉上跟開大染坊一樣!”
他嘴裡罵罵咧咧,不想旁邊傳來一串平緩的腳步聲,一個淡靜的嗓音道:“還能說話,便是沒死。這污言穢語的,聽了心煩,還不趕快甩他幾個耳刮子,讓他給停住了?王大人文人出身,不好聽這些腌臢話的。”
王傑如何不知道和珅也是暗含諷刺的?只不過和珅隨口便直接讓人上來打李侍堯,這膽子倒是大極了。
獄卒聽了和珅的話,原本是有些猶豫的,不過一看王傑沒阻攔,又看和珅一臉似笑非笑的表qíng,不知道為什麼就打了個寒戰,上去便左右開弓,狠狠地抽那李侍堯耳刮子,那李侍堯兩邊臉隨著“啪啪”的聲響,不一會兒就腫了起來,牙齒咬到了舌頭,疼得臉都扭曲了。
這一下才算是清淨了,和珅摸出手帕來,繼續掩住自己的口鼻,只輕輕道一句:“死了。”
孫士毅是沒了。
王傑方才一看便已經是明白了,他曾經跟江南道的河工關在一起,親眼見過人死在牢里時候的場面,那時候的江南官場也不少這樣暗地裡害人的把戲,只是沒想到輪到自己審案了,竟然也有人敢對這當初是朝廷一二品大員的人下手的。足可見,人心之黑了。
他揮手一指李侍堯面前隔著的飯菜,“去看那飯菜里可是有毒。”
之前孫士毅那邊便是這樣的把戲,一個孫士毅已經死了,不知道李侍堯怎麼想?
獄卒拿了試毒的銀針,便往那酒菜上一cha,不多時銀針便已經發黑,李侍堯原本還想掙扎謾罵,這一下看見那銀針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臉萬萬沒想到的表qíng。
和珅道:“虧得我們的李大人習慣了山珍海味魚翅燕窩,受不得這樣粗糙的飯菜。否則說不得便要跟不遠處孫大人一樣提前見了閻王。您當官這麼多年,怎麼著也不該有這樣大的仇人吧?李大人您這都入獄了啊,坐牢了啊,竟然還有人恨您恨到這地步,要置您於死地,也不知道您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李侍堯當真是個福大的,前幾天送來的飯菜里都沒問題,他也都吃了,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心神不靈惴惴不安,什麼都吃不下去,便將這東西暫時放著了,不成想現在竟然出了這樣大的事qíng。
他嘴巴都被打腫了,這個時候含含糊糊喊叫道:“孫士毅死了?!”
王傑嘆了口氣,背著手,道:“果真還是我疏漏了。”
他回府之後便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只將整個事qíng思來想去,便猛然記起了坐在聚賢樓的時候他跟和珅、福康安說的一句:孫李二人在牢里聽說乾隆偏袒著他們,囂張跋扈得很。
刑部大牢里,什麼人跟這兩位通了消息?竟然還有人給他們通消息,甚至他們身為罪臣還“囂張跋扈”,這本身便不對,若是背後沒個依仗,又哪裡敢這樣?
所以這孫士毅跟李侍堯的案子背後還有鬼,如今一來便發現這二人已經死了一個,可見是有人要殺人滅口了。
站在這牢房之中的一片昏暗裡,和珅臉上的笑容格外有一種奇異的蠱惑力。
仿佛萬事萬物已經盡在掌控,轉眼之間他已經完全能夠cao控全局一樣。
王傑見到他抬起手來,便按了按他自己另一手的手腕,似乎是思量了什麼。皇帝沒得去偏袒這二人,那是尋常事,可帝王無qíng,單說這二人得寵,也不該到這樣的地步。當這麼多年皇帝,該殺的便殺,即便是老了也不該這麼拖拉——若是說這二人背後的兩位阿哥牽出來,乾隆想要回護,這才是正理兒。
和珅笑得含混,只低頭去看眼底還帶著驚慌的曾經官居大學士的李侍堯,只一句:“孫大人已經冤得去見閻王了。所謂狡兔死,走狗烹--李大人,都成了卸磨之後的驢,飛鳥盡之後的弓,您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第八十七章不和
李侍堯得意了半輩子,從來沒有過這樣láng狽的時候。
曾記得當時和珅剛過入朝為官,看上去也不過就是個半大小子愣頭青,他們那一群人,什麼時候將和珅放到眼裡過?哪裡想到,如今他身陷囹圄,這和珅反而站在這裡,一臉的閒適。
早已經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了。
李侍堯不禁想起了當初的那一句話——莫欺少年窮。
和珅發跡,是踩著別人一步步上去的,這樣的心思手段,他如今這樣也算是不冤枉。
只是李侍堯怎麼也想不到,他即便是坐牢也沒想過將十一阿哥與八阿哥吐出來,現在卻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要將他與孫士毅置於死地。
想必皇帝是知道他們背後也有人的,不將他們治死,不過是給自己兒子一個面子罷了。
現在是八阿哥跟十一阿哥自己不要臉了,皇帝給他們面子,他們不理會,如今便是自己在作死了。
早年八阿哥跟十一阿哥的關係還算是不錯,那時候五阿哥勢大,哪裡有現在冒出來的十五阿哥?有點關係的阿哥都聯手起來才能勉qiáng與五阿哥抗衡,八阿哥跟十五阿哥不過是與虎謀皮,大約沒猜到有東窗事發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