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玉就站在車下,給阿德打了個手勢,阿德立刻一把揪住了他:“喲,你小子倒是本事,一年多不見,直接從京城跑回來了啊,說啊,當初偷咱們少奶奶的玉佩哪兒去了?”
那邊賭場來的追兵,齊齊一愣,這發展怎麼跟他們想的不一樣呢?
李衛沒想到那話說得太對了,奶奶個熊啊,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
大熱天裡,他一下就冒了冷汗,打了冷顫,臉色蒼白,一副要死了的模樣:“我娘死了,我要給她下葬,沒錢買棺材……”
顧懷袖聽著,一下皺了眉。
這話不知真假,這一個李衛也不知是哪個李衛,年紀還小,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騙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顧懷袖冷笑了一聲:“玉佩呢?”
原本是準備送給孫連翹的,結果被人搶走,這小子也真是膽子大。
豈料,李衛假裝沒聽見,直接給顧懷袖跪下來磕頭喊:“gān娘饒了我,gān娘饒了我,我只是想給親娘下葬,她死得好慘哪!gān娘,您行行好,饒了我吧!我也不知道什麼玉佩啊。您救了李衛這一回,李衛來生給您當牛做馬報答您……”
張廷玉聽笑了,這麼個坑蒙拐騙樣樣行的小子,卻不知他家少奶奶要怎麼處理呢。
阿德警惕地看著,當初讓李衛跑了,如今可沒這麼簡單了。
賭場的人不耐煩了:“他gān娘,人家不過是想給親娘下葬,你怎的這樣呢?果真不是自己的兒子你不心疼是吧?怎麼能放這樣的小子出來搶東西呢?咱們也是開門做生意的,你趕緊叫他把銀子退出來,看在他這麼慘的份兒上,就不剁他手指了。”
哈?
顧懷袖簡直無處說禮去。
因著她剛剛沒立刻否認自己不認識李衛,所有周圍人都對顧懷袖指指點點,顯然真把顧懷袖認為是李衛的gān娘了。
顧懷袖才是氣不打一出來,擺擺手便道:“叫人把他扔過去,gān我們什麼事!”
周圍人頓時炸了鍋,“而今的孩子,還是要自己養好啊,送給別人當gān兒子,連回來給親娘下葬都不成……”
“你看看他們穿得多體面,那孩子多寒酸?”
“誰沒事兒詛咒自己的親娘呢?”
“唉,世風日下……”
阿德也沒想到事qíng會這樣,他提著李衛就要往那邊扔。
李衛知道自己若是過去了,定然沒了一條命,他死命地摳著車轅,髒兮兮充滿了污泥的指甲都掰出了血來,他望著顧懷袖,撕心裂肺地喊著:“gān娘救我,來生定然給您當牛做馬報答您——gān娘……”
顧懷袖又算是他哪門子的gān娘?
她暗嘆了一聲,瞧見腳邊李衛那髒兮兮的手,還有烏糟的血跡,終究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阿德,把他懷裡銀子全扔回去。”
“是,二少奶奶。”
阿德這一回不拽李衛了,直接從他懷裡刮出那十幾兩碎銀子扔給追來的賭場的人,道:“拿了錢趕緊滾,二少奶奶不追究你們。”
賭場的人猜著顧懷袖這邊兩個是有身份的,不敢說什麼就散了。
只是外面圍觀的人還有不少,張廷玉打了個顏色,就讓阿德把李衛提溜到了聆蘭軒外面的過道上。
顧懷袖帶著丫鬟也進來了,只看到這小子兩手垂在身側,埋著頭,肩膀一聳一聳的。
她有些發愣,“李衛?”
李衛沒抬頭,卻忽然之間伸手用拿本來就很髒的袖子擦著臉,一直擦,一直擦……
顧懷袖看了看張廷玉,張廷玉攤手表示自己不cha手,也無能為力。
“別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哭什麼哭?”顧懷袖訓斥他,還是那句話,“玉佩呢?”
李衛抽抽搭搭,低聲道:“賣了給我娘治病了……”
她忽然想起他死也不肯放手,弄得指甲開裂滿手指都是血的場景。
也記得他方才一直說,他娘沒了,要下葬,要棺材,所以偷錢。
顧懷袖一下陷入了兩難,她嘆了口氣:“罷了,阿德給他二十兩銀子,放他走。”
阿德連忙取銀袋去,他取出兩錠整的銀子來,遞給李衛,“來,拿好了了,二少奶奶賞你的。臭小子以後甭亂喊人,什麼gān娘gān娘的?我家二少奶奶也是你高攀得起的?拿著啊!”
李衛站著沒動,他忽然把阿德湊過來的手一推,“我自己會弄到銀子,不用你們施捨!”
說完,轉身就撒開腳丫子跑了。
顧懷袖一皺眉,按了按自己眉心,這都是什麼事兒?
這小子還有點奇怪的骨氣,搶來偷來的都是自食其力,別人給他的卻成了“施捨”。這兩樣錢的來路,一個是邪門歪道,一個是沒骨氣沒尊嚴……
張廷玉捏著手裡一把摺扇,輕輕笑了:“要骨氣要尊嚴,所以寧願走邪門歪道的小子麼?二少奶奶,何時有這麼個窮酸的gān兒子了?”
顧懷袖心知張廷玉是笑自己方才的一剎心軟,她擺擺手,叫阿德讓人去跟著那小子,謹防做出什麼事兒來,卻道:“我那玉佩還沒找見,你別笑話我了。富貴方知周濟天下,窮……獨善其身。咱們還是看蘭糙去吧。”
第八十五章二爺善心
進聆蘭軒挑了一盆蘭,顧懷袖沒怎麼瞧出雅致來,倒是張廷玉喜歡得不行。他跟聆蘭軒的老闆仿佛認識,兩個人聊了一陣,然後老闆開口就要一千二百兩銀子。
顧懷袖忍無可忍,終於把張廷玉拖走了。
“哎,你gān什麼?”
張廷玉有些哭笑不得,那一盆蘭花可不一樣,顧懷袖直接把自己拉走,回頭那蘭花別人買去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