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居世,生當封侯,死當廟食。這回,也讓你家張二識識抬舉!”
生當封侯,死當廟食。
這一句……
顧懷袖心裡跳了一下,又聽胤禛道:“軍機處之事他功勞甚大,教導皇子們有方,等朕這皇帝大行之後,留他當輔政大臣、配享太廟,受萬世香火,算是朕給他這能臣gān吏的恩寵,免得回頭又有人說朕是個薄qíng寡義xing子……”
說著說著就說了這麼多,顧三這刁民還沒叫呢,他上趕著作甚?
想著,胤禛便已經起身,袖子一擺道:“起來吧。”
“謝萬歲爺恩典。”
顧懷袖想要起身,卻發現腿麻了,跪在地上起不來。
走出去三步,眼看著要出亭,外頭雪大,胤禛沒見她起來,回頭一看便是譏諷:“蘇培盛,扶她出來,沒用的東西!”
蘇培盛聽見吩咐一個激靈,連忙進來了,把顧懷袖給扶起來,心裡還沒琢磨出這“沒用的東西”到底罵的是誰,便看顧懷袖臉色都有些發白了,似乎是腿疼。再一回看,胤禛已經出去了,之前胤禛的吩咐是把人給扶出去,上下天光還有宴會,不能待在這兒啊。
這一時之間,蘇培盛也不敢說話,扶了顧懷袖便跟出去,結果胤禛已經走出去一大截了。
顧懷袖心裡咒他遲早走得快,走得快!
不過腳面上,她還是老老實實地跟過去。
雪花紛紛揚揚地落,高無庸給胤禛撐了一把傘,蘇培盛也想給顧懷袖撐,哪兒料胤禛一回頭道:“讓她冷著。”
蘇培盛便不敢再動,只能扶著人走,不給打傘,頭髮上身上都是雪,顧懷袖還算穿得多,一時半會兒也不冷。
她就跟著皇帝這邊一撥人,往上下天光走。
沒想到到了上下天光前面湖前面不遠處的時候,也不知是哪裡的太監喊了一聲“四爺”,胤禛一下站住腳步,回頭朝著湖邊看了一眼。
一個小太監沒看見這邊有人,帶了把傘過去,邊上有一條船,似乎正要往湖心亭去。
那小太監冷得不行,瑟瑟發抖,把傘恭恭敬敬朝前面一遞:“您過去還是帶把傘吧,這上頭沒傘。”
接著是弘曆的聲音:“倒是個有心的,回頭來爺這裡領賞。”
“奴才叩謝四阿哥賞賜。”
冰冷的地上,小太監一下跪了下去。
接著就聽見潺潺的水聲,是有人劃了船,往湖心亭去。
顧懷袖眼底一時有些複雜,更看見了胤禛那變幻莫測的表qíng。
此四爺,彼四爺。
昔年胤禛也是四皇子,他被人喊了那麼多年的“四爺”,如今一聽見還以為是恍然夢回,只遠遠朝著湖心一道波紋看去,胤禛站了許久,這才背轉身,朝著正大光明殿去了。
顧懷袖自然不敢再跟,便站住了,蘇培盛小跑上去又跟上。
只聽見雪夜裡,胤禛沉沉的聲音:“四皇子弘曆品行端莊,深得朕心,即日封為寶親王,賜居……罷了,雍和宮撥給他住。”
寶親王?
以後就沒人會叫弘曆“四爺”“四阿哥”了吧?
也是個有怪癖的。
顧懷袖彎身揉了揉自己膝蓋,青黛這會兒才敢上來扶她,卻聽顧懷袖呢喃了一句:“未道此流年,暗中偷換……”
大結局(中)九五非至尊
夜裡夫妻兩個回去的時間都不早,顧懷袖才坐下沒一會兒,張廷玉也回來了。
瞧見顧懷袖也是一副才回來的樣子,張廷玉臉色不大好,他耳目靈通,只將衣裳上的雪給拂了,便走過來,吩咐道:“去打熱水,拿藥膏來。”
心知他什麼都清楚了,顧懷袖坐在炕沿上,一手搭著炕桌邊緣,手邊還有個繡著福字的袋子,裡頭裝著此前胤禛賞下來的東西。
眼見著顧懷袖想說話,張廷玉眉頭一擰,只道:“閉嘴。”
接著,他又見到了旁邊那福字絲袋,抬手撿了便扔下去,金珠子玉珠子掉了一地。
顧懷袖笑得有些無奈:“都是些死物,沒的倒跟它們置氣起來。”
張廷玉外頭大氅已經被青黛拿去掛好,回頭來立刻吩咐人打水去了。
這麼晚了,又是在圓明園,不是自己府里,張廷玉不好發火,一張臉沉得厲害。
待端來了水,他遣了丫鬟們出去,她便脫了鞋襪,將外面袍服解下,張廷玉於是彎身在她榻前,把她寬鬆的褲腳撩了起來,卷到膝蓋上,便瞧見一大團的烏青。
“也是你自己活該,最近皇上喜怒不定,偏生被你給撞上。”
“撞撞他也不是沒好處的。”顧懷袖看他給自己拿熱水擦著,疼得她皺了皺眉,略頓了一下又道,“我知道新加進去的那一道詔書是什麼了……”
手上動作一頓,張廷玉眯眼看她,看她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也不知怎的有些生氣。
她膝蓋上全是傷,他用熱毛巾給蓋了一會兒,擦完了又用藥膏來抹,卻沒問她詔書的事。
顧懷袖看他沉默給自己看傷,眼底也漸漸柔和起來,只輕聲道:“應該是擬定人當輔政大臣,我只知這裡頭有你,還有……太廟……”
太廟?
太廟之中一向只有滿人,從沒有過漢臣進去的先例。
張廷玉原本是不信的,可現在顧懷袖說了,由不得他不信。
上了藥,張廷玉便拿了一chuáng錦被把她整個人都裹起來,扔進chuáng裡面去,又喚來了丫鬟收拾銅盆帕子,隨口吩咐白露道:“明兒去太醫院那邊請個太醫來,就說是夫人病了,明兒不管夫人去哪兒,都不許放她出去,等傷好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