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白露在帘子外頭,有些詫異,青黛也不敢吭聲。
顧懷袖只道:“當心嚇著人。”
“我臉上又沒畫什麼嚇人的東西,怎會嚇著人?”張廷玉落了外袍,也累得厲害,很快也側身躺上來。
兩個人偎著一chuáng錦被,暖和得很。
顧懷袖道:“你聽見這第二道詔書,便沒什麼感覺嗎?”
“有的……”
大了去了。
張廷玉的事qíng,顧懷袖又不是不知道。
他道:“天理循環,報應不慡,但凡是人,都逃不過。”
天理循環,報應不慡。
張廷玉說的這話,很奇怪。
他並沒有多解釋,只是摸了摸她頭髮,道:“你別想太多,有我。”
現在她哪裡還能想太多?畢竟這許多年都養懶了,張廷玉手裡握著的東西比她所知道的還要多。
於是就這樣一閉眼,她安安穩穩地睡著。
張廷玉唇邊牽出一抹笑,輕輕過去吻她唇角,也不敢驚醒了她。
後面的幾天,顧懷袖當真沒出去過,只在屋裡看雪。
倒是有人聽說張大學士夫人年夜裡受了風寒,在屋裡病了,連人都不見,都有些擔心,除了遣人來問候之外,還帶了各種禮物,於是禮單上又記下了長長的一串。
今日見著傷好,顧懷袖算了算時間,也該離開園子了。
“可知道二爺現在何處?”
聽見她問,白露道:“方才阿德那邊遣人來回過一聲,說是剛往陪著皇上往靜香書館去了。”
靜香書館,在澡身浴德大殿附近,也是個好去處。
顧懷袖想著,這道:“我出去逛逛,也不走遠,若有什麼消息,時刻叫人來回我便是。”
“奴婢明白。”
白露應了一聲,便沒跟著出去,只在別院裡等著。
這時候正是下午,陽光並不很烈,前一陣才下過大雪,日光照在雪上,恍惚在發亮。
而靜香書館還在福海邊上,要走很遠的一段路。
張廷玉伴著胤禛從勤政殿出來,便進了靜香書館,前面北渡河是望瀛洲、溪風松月和深柳讀書堂,名字是一個賽一個的風雅。
胤禛咳嗽了一聲,似乎也是染了小恙。
不夠他走了兩步,像是忽然想到什麼,隨口便問張廷玉:“聞說你夫人病了?”
張廷玉淡淡道:“是病了,不過是小病。”
前幾日張廷玉請太醫去的時候,胤禛就知道了,不過也懶得管,他只道:“如今軍機處已然定下來,眼看著西北戰事將平,就在這一兩日,朝中大臣們反而反對起來……朕看這些人也是活膩了。”
“軍機處事關重大,他們當然要攔皇上。這些人的擔心,皇上心裡有數,臣不敢多言。”
張廷玉乃是軍機處的策劃者。
前面有奏摺制度,後面有軍機處,他這頭腦不一般。
胤禛進了書館,便朝著裡面走去,書館裡面藏書無數,進去便聞見濃厚的墨香。
不管外頭的大臣們是願意還是不願意,軍機處如今已經有三個大學士,更有皇帝其餘的心腹重臣。
軍機處設了一個領班大臣,作為一手策劃之人,張廷玉自然最熟悉軍機處的運作,順理成章地成了軍機處領班大臣。
從此以後,六部、內閣之外,又多出一個軍機處,值班房就設在正大光明殿後面不遠處,以備隨時處理事qíng。
胤禛對軍機處很滿意,權柄cao於上,他說一不二,大臣們盡皆聽令於他,再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好。
屋內擺著棋盤,胤禛見了,左右今日政務不忙,也起了興,“張大人來與朕手談一局吧。”
張廷玉看那棋盤一眼,看胤禛已然坐下,只一拉唇角,含笑道:“那還望萬歲爺手下留qíng了。”
胤禛棋力也是絕佳,一個能忍的人,心機很重的人,下圍棋必定也不差。
以棋觀人,也很準。
有人喜歡憑藉著縝密的思維下快棋,有人深思熟慮,每一步棋都要想上小半個時辰,胤禛應該兼具這二者,下棋的手法很是毒辣。
張廷玉一子一子地落下,胤禛也不說話,前面看著他完全是敗勢,棋子散亂得不得了,可下著下著,就發現了端倪。
胤禛閒庭信步一樣,落下一子又一子,似乎根本不用經過思慮,越到後面,就越是順暢。
“……皇上的棋路……”
張廷玉漸漸擰了眉。
胤禛知道張廷玉的棋已經到了一個關鍵的點上,眼看著白子在天元附近糾結成一股,而黑子卻在四個星上呈合圍之勢,下棋到這裡,已然有些兇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