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糙笑她如今財大氣粗了,懷清也笑,還記得當初在鄧州的時候,過日子都要細細算計著,只怕過了月頭就過不去月尾,如今有了銀子,哪還用想這些。
東西一早運去了鄧州葉府,兄妹倆上路的時候,跟來南陽的時候差不多,區別只是多了長安跟劉成,還有銀翹牛蒡梔子門冬幾個,兩個廚娘是南陽人,拖家帶口的一家子人呢,自然不能帶去江南,懷清給了銀子,叫她們家去做點兒小買賣,算遣散費吧,用了人家這麼長日子,這點錢也不算什麼。
兄妹倆三月初三一早天剛蒙蒙亮便啟程了,趙成棟帶著三班衙役,一直送到南陽城門外,chūn天的南陽多雨,也不知是不是離qíng依依,從昨天夜裡就開始落雨,雨不大淅淅瀝瀝的,讓人的心都跟著cháo潤起來。
出了城門,懷濟兄妹下車,站在城門往伏牛山望了望,當年光禿禿的荒山,如今一片新綠,依著唐河綿延而上的山勢,隱在薄暮間,生機勃勃。
懷濟看了一會兒,轉身對趙成棟深深一躬:“南陽的百姓懷濟託付給趙大人了。”
趙成棟忙道:“張大人放心,下官定盡心盡力,讓南陽的老百姓過上富庶的好日子。”
懷濟點點頭,剛要上車,卻聽遠處一陣喊聲:“張大人,張大人……”漸行漸近,是南陽的老百姓,不知怎麼聽見的信兒,有從城裡,有從城外的,烏烏泱泱來了不知多少人,當頭的正是汝州首富周半城。
周半城手裡舉著一頂萬民傘,到了近前:“張大人為我南陽出盡心力,若無張大人,哪有今日的南陽,張大人如今要走,鄉親們雖心裡捨不得,也知道皇命難為,鄉親們攔不得,就送大人一把傘遮遮風雨吧,上頭有南陽百姓的簽名畫押,也算鄉親們的一點心意。”說著把傘遞給懷濟。
懷濟接過傘,懷清抬頭看,只見傘上有些是字,有些是手印,密密麻麻竟不知多少,懷濟舉著傘眼角都濕了,把傘遞給陳皮,自己走到百姓跟前:“伏牛山的閘口未建好,還有半山的荒田無著落,可懷濟就這麼去了,著實對不住南陽的父老鄉親,懷濟謝鄉親們深qíng厚誼,這傘,懷濟收了,以後不管懷濟走到哪兒,南陽都是懷濟的家,南陽的百姓都是懷濟的親人,懷濟告辭了。”深深一鞠躬。
百姓們齊聲道:“張大人一路順風……”
車子走出老遠還能聽見老百姓的聲兒,懷清見他哥直眨眼,把帕子遞過去道:“哥,山高水長啊。”
懷濟接了帕子按了按自己的眼點點頭:“是啊,山高水長,別了,南陽。”
☆、第70章
沿著運河而下,越往南走,chūn光越明媚,就像一個韶華少女漸漸撩起了面紗,美的人心醉,新柳垂絛,長堤chūn曉,就連岸上的鳥鳴,仿佛都帶著幾許吳儂軟語的味道,格外婉轉動聽。
進了揚州就更不一樣了,黛瓦白牆,笙歌處處,柳絲如煙伴著縈耳的絲竹,讓人連骨頭都蘇了,莫說甘糙幾個就是懷清都快醉了,醉在這綺麗婉約的江南chūn光里。
甘糙嘆了口氣道:“怪不得人人都說江南好呢,這還沒上岸,我的眼睛就不夠使了,姑娘瞧,連江南的男人瞅著都格外秀氣。”說著朝岸上指了指,真有兩個書生搖著扇子經過。
陳皮不樂意了,哼一聲道:“娘們唧唧的算什麼男子漢,秀氣有什麼用,能搬能抬,還是能gān活啊,你們這些女人就是眼皮淺,淨看這些好看不實用的。”
噗嗤……銀翹幾個忍不住笑了起來,甘糙給他一衝,不樂意了:“就眼皮子淺怎麼了,咱們姑娘都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長得這麼磕磣,還不許我看別人啊。”
陳皮賭氣道:“你看,你看,我可聽說江南的女子才水靈呢,你瞧見岸上那姑娘,那ròu皮細粉的……哎呦……”
話未說完就給甘糙踹了一腳,不是牛蒡抓著陳皮,這一腳險些給踹水裡去,陳皮還要說什麼,忽聽銀翹道:“別鬧了,瞧那是接咱們大爺上任的吧,好多人呢。”
懷清順著看過去,果見前頭渡口一大幫子人,有當官的,有士紳,那些士紳一個個腦滿肥腸,穿綢裹緞的,雖是百姓,氣勢可一點兒不弱,懷清猜想必是江南的鹽商。
揚州可是鹽商的窩,依著這一方寶地,這些人都發了橫財,若是把這些鹽商都抄了家,估計比國庫還富,在揚州有個百萬家底都排不上,剛進揚州那一座一座臨著水邊蓋的園子,十有八九是這些鹽商的私邸。
不過,哥哥一個小小的揚州知府,估計還看不進這些鹽商的眼裡,這麼大的場面,估摸是憋著壞呢。
劉成低聲道:“老爺剛來的時候,也是這般陣仗,這是江南的規矩,只若新官上任,鹽商必到,且送禮送的無孔不入,說不定就是陷阱,姑娘咱們可得小心了。”
懷清點點頭,她也這麼想,江南官商勾結,可是有歷史的,不然,也不會成為皇上的心腹大患,想方設法往江南摻沙子。些鹽商jian詐狡猾,明知道哥哥來就是為了收拾他們,哪會如此好心。
鹽商商會的會長姚文財,搖了搖手裡的扇子問府丞陸興:“陸大人,這位張大人到底什麼來頭啊?不說前頭就是個芝麻綠豆的南陽知縣嗎,怎麼忽悠一下就放了知府,這升的也太快了些。”
陸興道:“正是升得快才更該防著,巡撫大人一早jiāo代下了,這個張懷濟尤其要看緊了,不能讓他找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姚文財道:“陸大人的意思,莫非他是衝著陳延更的案子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