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懷清也並不想住進官驛,而是住進益州慶福堂的總號,這次益州之行雖說服了慕容是,他卻仍不放心,特命余雋跟自己走了一趟,還讓十二名大內高手隨行護持,這一路上倒也安穩。
瞧見益州城門的時候,余雋不禁道:“還記得當年災民湧向益州城,就是在這裡,搭建了收容災民的棚子,從城樓上瞧過去,那些棚子連起來仿佛望不到邊兒,當時我是真怕,這些災民一旦失去控制,沖入益州城,災民動亂可是國之大禍啊。”
說著不禁笑道:“倒是你一點都不怕,讓城裡的人捐銀捐糧,還把自己的首飾都當了出去,若不是你當機立斷,恐沒有如今蜀地的富庶安穩了。”
懷清道:“其實當時我也怕呢,可到了那個節骨眼兒,跑是不可能的,我哥剛調任益州知府,若是不能安撫住益州災民,這益州知府恐就到頭了,再有,便皇上不降罪,那些可是災民,饑寒jiāo迫,意識到毫無生機之後,人大都會以死相博,那時候朝廷律法便是一紙空文,為了活著,什麼gān不出來,比起這些,我那些首飾又算得什麼。”
說到此,想起一事,不禁道:“倒是忘了謝你,把我那些首飾及時贖了出來,別的還罷,裡頭卻有母親跟姨母所贈的那對鴛鴦玉手鐲,若遺失了,恐母親姨母要傷心的。”
余雋搖搖頭:“便我不贖,四通當也不會動你那些首飾的,只不過,這一晃七年就過去了,如今想來真似一場夢。”
不禁看向懷清,還記得當年在這裡,她曾救了自己一命呢,如沒有她,恐這會兒自己墳頭的青糙已經老高了,而當時那種怦然心動也歷歷在目。
她變得並不多,這些年周圍的人大多都變了,有的變得穩重老成,有的變得圓滑世故,唯有她初心如一,就連她身上的男裝都跟七年前一模一樣,區別只是她比那時略豐腴了些,畢竟已經五個多少月的身孕了,不過比起一般的孕婦,她的肚子小了很多,以至於,裹在男裝里並不大顯,只是臉盤比以前圓潤了不少。
作為母儀天下的皇后,肯長途跋涉來益州瞧一個四品官的病,這並不是一般能做到的,大燕有這樣一位皇后是大燕之幸。
懷清挑了挑眉:“這麼瞧著我作什麼?”
余雋:“沒什麼,對了,你上回給我的那些方子也併入慶福堂的gān股吧。”
懷清搖搖頭:“之前拿gān股是因為我哥,我哥這個人你是知道的,一心為百姓,立志當清官,卻從不會考慮家裡的柴米油鹽,我也是沒法子了,才想出這麼一條生財之道,前頭那些gān股跟南陽的冬菇田,也盡夠我哥一家子開銷了。”
余雋道:“那你呢?”
懷清眨眨眼:“莫非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余雋笑了起來:“這倒是。”
心裡知道懷清是想為天下百姓做點兒事,那些是整整三百張成藥方子,任何一個方子都是傳世秘方,可以想見,這三百張方子能救治多少人命,有道是上醫醫國,而懷清這樣的大夫當了皇后,卻更能惠及天下,這方是大愛。
說話到了慶福堂,懷清略收拾了,就跟余雋去往馮府,馮子京如今的官位是都水清使司的郎中令,屬工部直接管轄,雖是郎中令,卻沒有官配的府邸,故此,還住在當初懷清給他買的那個小院裡,就連管家也還是當年懷清指派給他的。
雖說過了七年,這一見懷清還是認識的,先愣了一下,繼而想起來這位如今可是大燕的皇后,哪想這位貴人能來,忙跪下叩頭。
懷清擺擺手道:“起來吧,莫聲張,我是給你們家老爺瞧病的。”怕小廝進去通報,馮子京要掙扎著起來接駕,便直接邁步走了進去。
管家自然不敢攔著,只不過臉色有些不對勁兒,懷清進去方知管家臉上的表qíng是怎麼回事,一過二門,就聽見一個婦人尖利的聲音:“天天就知道躺在炕上裝死,也不瞧瞧家裡都什麼樣兒了,以前當官的時候就是個窩囊廢,如今盼著你升了官,家裡總能好過點兒了吧,誰知還不如那會兒呢,瞧瞧人家王大人,官兒還沒你大呢,人家那夫人頭上戴的什麼?身上穿的什麼?再瞧瞧我,這一身也就比要飯花子qiáng點兒,這還罷了,叫你抬抬手給我兄弟安置個差事,你推三阻四的不應,你如今管著那麼多大工的程,讓我兄弟包下土石方的差事,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嗎,你倒好,白花花的銀子都讓別人賺了,自家老婆孩子都不顧,我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嫁了你這麼個窩囊廢……”
這話越說越不像話,懷清眉頭皺了起來,這馮子京的婆娘她是知道的,當年在南陽就領教過,就是一個潑婦,馮子京來益州的時候,她非不跟來,氣的馮子京丟下一封休書來了益州,後來見馮子京升了官,又帶著孩子來投奔,沒皮沒臉的當休書不存在。
馮子京人厚道,又瞧著兒子也就容下了,先頭瞧著還算老實,卻不知竟又固態萌發,想來這就是江山易改本xing難移,也虧了遇上馮子京,換二一個,早把她打出去了,留著這麼個禍害,一輩子甭想有消停日子。
管家怕夫人又說出什麼來,忙道:“夫人,貴客至。”
馮子京那婆娘轉過頭來,方看見站在門口的懷清跟余雋,兩道掃帚眉一皺,上下打量懷清幾眼,大概見懷清一身青衫,不像多體面的人,母狗眼一翻:“哪裡的狗屁貴客,趕出去。”
管家的冷汗都下來了,心說,夫人這可是找死啊,敢把這位趕出去,簡直活膩了,忙道:“夫人,真是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