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哪裡,九阿哥說笑了。”明珠笑著坐下,道,“九阿哥是天潢貴胄,平日裡請都請不來的貴客,臣袓上積德,得九阿哥大駕光臨。”親自執壺,“這是臣地上釀得五福酒,裡頭加了各種養生藥材,對身子是極好的,味兒也不賴,九阿哥嘗嘗,可合口味?”
明珠都執壺斟酒了,胤禟總不能坐著,起身道了聲謝,“明相的品味,定不錯的。”對胤禔道,“大哥,難得我們兄弟一塊兒喝酒,今天又是明相六十五大壽。常聽皇阿瑪講明相助皇阿瑪擒鰲拜平三藩收復台灣平噶爾丹,為大清朝立下了漢馬功勞,不如我們共敬明相一杯,助明相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胤禔便是平日瞧不上胤禟,聽他這番誇讚自己的舅舅,臉上的神色也緩和了許多,便起身同胤禟敬了明珠一杯。
明珠想起從前的歲月,心中一聲長嘆,笑道,“長江後làng推前làng,臣也不過略盡犬馬而已。”仰頭飲了一杯。
胤禟舉杯亮了亮杯底,十分慡快,“明相今日客人多,便不用陪我了。我素日飲酒不多,卻是要多嘗嘗明相府中的美食。”
明珠笑著請胤禟的舅舅郭絡羅子青坐陪,胤禟笑,“我正好有些悄悄話要同舅舅說,明相自便吧。”
明珠從容而退,去招呼其他客人。
子青剛過不惑之年,為人低調沉默,卻是繼承了母親的好相貌,都說外甥像舅,這容貌上同胤禟還真有三分相似。
“外公外婆身子可好?”
子青道,“勞阿哥惦記,家裡一切都好。只是家父近日身子偶有不適,只是讓臣來為明相賀壽了。”
“外公年歲大了,正當好生保養,正巧我那兒有皇阿瑪賞的西洋參,最是滋補,還有些洋人用的藥材,待明日我差人送去給外公補補身子,也是我們晚輩的一點心意了。”胤禟道。
“又要阿哥破費了。”子青十分客氣,親為胤禟布菜,“明相府里的廚子也是北京城一絕,阿哥嘗嘗看?”
胤禔心裡真叫一個酸,覺得郭絡羅家裡人說話行事都透著三分假,胤禟吃了幾筷子菜一通長輩問候完,又開始問候郭絡羅家的表兄弟姐妹,最後連郭絡羅家尚在chūn閨的小女兒養的一隻小哈巴狗都問了一遍,把個胤禔聽得眉心直跳,板著臉道,“九弟這般關第郭絡羅大人,何不親自去看望一番,也省得在這兒廢口水?”
“唉,”胤禟嘆道,“我倒是想去,這不是有說皇子不得結jiāo外臣麼?我就怕前腿去,後腳就有御史上奏章參我,到時不是無事也惹一身騷麼?”胤禟眼神一掃,看向左都御史唐人傑,勾唇淺笑,“不是前天還有人參我言語無狀,行動奢侈麼?這是你們御史做的事兒吧?”
唐人傑真叫一個尷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胤禟笑著擺擺手,“行了,我是奇怪你們咋知道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呢?難道我身邊有你們的密探不成?”
胤禟言語隨意,唐人傑臉上卻是漸漸白了,站起來打了個千兒才道,“九阿哥哪裡話,臣萬死,哪兒敢說什麼密探?”
“我只這麼一說,”胤禟輕笑,低頭拿了個白玉杯在手中把玩,也不看唐人傑,緩聲道,“我身邊的人,我還是清楚的。只是雖說御史不以言獲罪,下次最好拿出人證物證來,否則讓我不高興了,真弄死一兩個,不知道皇阿瑪會不會讓我償命來著?”
唐御史的臉青一陣白一陣,顏色實在難看。明珠慣會做人,此時當然不會大咧咧指胤禟不對,倒是對子青使了個眼色,子青忙賠笑,“九阿哥,明相大壽,今日又是休沐,難得休息一天,咱們還是縱qíng享用美食,以免辜負了光yīn。”
“是是是,我偏題了。明相諸位大人皆比我年長,不要介意才是,來,這一杯,算我賠罪的。”胤禟又恢復如花笑靨,招呼道,“唐大人怎麼倒起來了,趕緊坐,都是我的不是了。”哈哈一笑,飲了一盞。
康熙親口說四阿哥喜怒無常,這位卻也不含糊,如今倒是敢赤luǒluǒ的威脅起御史了。
胤禟坐了大半個時辰,不少人上前套jiāoqíng,便是沒jiāoqíng,混個面熟也好。能入明相壽宴的都有些地位的官員,這些人無不耳聰目明,都知九阿哥雖無差事,在康熙面前卻是能說上話兒的。再者這位還有一大幫子好親戚,親外公郭絡羅氏乃滿洲著姓大族,更別提胤禟岳家董鄂家也是公爵府第,董鄂氏更是出了不少皇子福晉,在朝中勢力不容小覷。再想到胤禟的額娘乃後宮寵妃,更兼有一兄一弟,這一想,往胤禟處敬酒的更多了去。
於是,胤禟喝多了。
這大冷的天,寒風朔氣的,喝了醒酒湯,明珠也不敢這般送胤禟回宮,他與康熙君臣多年,深知以康熙這寶貝胤禟的勁兒,真在外面chuī著風受了寒,便儘是他的不是。
明珠讓夫人安排了最得力的侍女,又請小林子同另一個小內侍進去伺候。
胤禟去了外面的衣袍,整個人陷在柔軟的被褥中。一應chuáng上用品都是內貢細棉布製作,極淺的藍,仿若天邊流雲的顏色。屋內有書架琴案棋枰坐榻,東西不是上好,卻透著一股子雅致……
“主子,再喝些醒酒湯吧。”小林子捧著湯在chuáng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