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他就盼著有那麼一兩個人能念著他的好處,別叫他沒了下場。
康熙怔了下,仔細回憶後哦了一聲,不再說別的了。
他更衣起身,洗漱後早膳擺上來,梁九功才趁空出去一起。走到外頭,叫來個小太監:“把陳福喊來。”
小太監應下麻利的去了,不多時就見陳福小跑著過來。
陳福走近了,梁九功看著他就有些皺眉。陳福這人高高瘦瘦的,為人木訥不會說話,好在做事細心懂事,不爭功不諉過。他在乾清宮侍候也有十幾年了,一直沒熬到皇上身邊。誰知這次到承德來,皇上一氣砍了太多人,剩下的不夠使喚了,才把他給提了上來。
梁九功也是更願意用熟悉的人,至少看了十幾年,品xing為人都清楚。如今外頭皇上鑾駕的事是jiāo給他了,大小算得上個‘副總管’。只是等回到京里,見著魏珠那小子,這陳福大概就要被打回原型了。
梁九功懶得替旁人cao心,陳福近前喊了聲‘爺爺’,他敷衍的點點頭,道:“去叫人準備著,今天就起程。”
陳福像是沒聽明白的一臉糊塗樣,叫梁九功受不了他的沒腦子。幸好陳福也沒傻到提問題,而是直接應下就去辦差了。
皇上怕有歹人,現在去哪裡都不會事先說,都是當天說當天走,一步也不肯拖延。
這些事qíng,看出來的未必就要說出來。
等皇上用過午膳過一刻,鑾駕就準備好了,護軍是晝夜不息的,這時說走,下一刻就能拔營上馬。所有人刀甲不卸,只聽皇上的號令。
梁九功隨著皇上登上鑾駕時,行宮裡大部分的人都還沒得到消息。就連跟著皇上出來的小妃嬪們,現在還在行宮裡待著呢。她們什麼時候走,要看皇上幾時想起她們來了。以前也不是沒有過,等皇上回了京才叫人把她們給接回來。
梁九功一點都不cao心,這些不過是皇上解悶的小玩意罷了。
從承德回京的一路上,皇上定的路線全都是從圍場裡穿過去。不走官道,直取京城。這裡的好處就是驚動的人少,知道的人也少。
鑾駕里,梁九功跪在榻下的地毯上,皇上盤腿坐在榻上,靠著迎枕。
康熙道:“十五、十六……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梁九功馬上應道:“兩位阿哥這時只怕還在木蘭呢,一群人跟著,萬歲不必憂心。”
皇上悄沒聲的從木蘭到承德,連十五、十六兩位阿哥都沒帶。這會兒,只怕那兩位阿哥才剛得到消息。
“唉,本想帶他們出來玩,結果弄成這樣。”康熙嘆氣,一滴濁淚滑出眼眶。
梁九功不敢接話,奉上手帕道:“萬歲節哀,您是天下萬民的福祉,當保重龍體才是。”
康熙接過拭了淚,隨手一團扔到地上,平靜道:“都是那等沒人倫的東西!如今他在哪兒呢?”
梁九功每隔四個時辰都能接到一次消息,小聲道:“十三爺陪著呢。”
康熙嗯了聲,眯起眼睛往外看,仿佛能看到外頭的天空一般。
——能平安回京就行了。
他不再說話,閉目沉思,梁九功也不敢再開口,呼吸放輕,生怕打擾了皇上。
聖駕一行一路快馬,鑾駕的車造得再堅固,在這樣的速度下也不免顛簸。梁九功跪在地上都要時不時的活動一下,皇上坐在榻上,卻能始終腰背挺直,端正如常。
一直到了半夜,鑾駕才慢下來。梁九功連忙跪直,暗中揉揉腰背,見榻上的皇上也睜開眼睛,連忙上前侍候。
“萬歲,奴才去問問。”
他跳出鑾駕,雖然有兩個小太監趕緊扶住他,也叫梁九功一個踉蹌,險些跪栽在地上。
他擺擺手,揮退小太監。見有個將軍正在離鑾駕十數步外的地方下馬,然後跪下。他走過去,問道:“怎麼停了?”
將軍雖然一般披掛,刀劍俱全,腰上還繫著紅帶子,但對一個太監伏首卻毫不在意。
皇上有命,所有人在鑾駕前都必須下馬、下跪,敢站直身的都被拖下去了。
梁九功心裡有數,這是皇上怕來人行刺。他也無心欺rǔ這位將軍,特意站在一側,叫將軍正對著鑾駕跪下。也算是跪皇上了。
將軍一拱手,指著前方道:“斥候探得前面有一片林子,晚上繞不過去,只能就地紮營了。”
梁九功皺了下眉,將軍連忙掏出一個荷包悄悄遞給梁九功,小聲道:“望公公在萬歲面前美言幾句。咱們行路順利,趕路趕得急了些,本來這林子應該是明天白天碰上的,到那時就無妨了。”
梁九功點點頭,這就說得通了。皇上這一路在什麼地方停靠都是事先叫人查探過的,怎麼也不可能叫聖駕在天黑後還能碰上一片繞不過去的林子。
他道:“將軍還請慎重些,叫人去那林子裡探探。”
將軍也不覺得叫一個太監指揮有什麼不妥,道:“正是,我已經叫了兩隊人去了,從兩邊合圍把這林子給過一遍。奴才等絕不敢置聖上安危於不顧。”
得了消息,梁九功迴鑾駕內稟告。
康熙點點頭,梁九功道:“萬歲在車裡也悶了一天了,要不要下去散一散?”
康熙嗯了一聲,梁九功就趕緊叫人扎帳篷。
很快,護軍的帳篷扎在外圍,中央一座大帳紮起來,裡面燈火通明,太監們魚貫而入,忙忙碌碌的。
御帳旁的一座小帳篷里,康熙正在梁九功的摻扶下從屏風後出來。坐到榻上後,梁九功道:“萬歲,要不要叫人來給您捏捏?”坐了一天的車,皇上的腿也僵了。
康熙靠在迎枕上長舒一口氣,道:“叫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