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全保嘆道:“那也沒辦法。現在雪這麼大,窖里藏的都是白菜和蘿蔔,餘下的就剩下醃菜了。主子現在口味也改了,以前愛吃牛羊ròu,現在更愛吃點小青菜啊之類的。這時候去哪裡找小青菜啊?”
玉煙想了下說:“要不讓膳房發點豆芽,晚上做?”
趙全保一下子就笑噴了:“你當膳房的都是神仙?chuī口氣豆芽就發起來了?不過他們那邊應該天天都發的有,讓他們晚上做吧。”
玉煙沒好氣的拍了他一下,嘆道:“要是劉爺爺還在就好了……”劉爺爺有法子,做出來的東西最合主子的心意,現在膳房不是他管著,這幾日飯菜看著是少了幾分味道了。
提起劉寶泉,玉煙僅是唏噓,趙全保就有些唇亡齒寒之感了。他在外頭比在裡頭侍候的玉煙知道得要多些,雖然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事,但張保親自帶人進園子,當日被拿進去的人中有八成都是太監,不少都是因為同屋、同鄉這種略微沾點邊的緣故被逮進去的。劉寶泉侍候了幾十年,平時出去多有臉啊,不過一個làng頭打過來就沒了。
同樣的人還有蘇培盛。
連萬歲爺身邊的蘇公公都被抓了,其他人就更沒容qíng的必要了。
趙全保曾經以為他這輩子都做不到蘇培盛這個地步了。如今他也是五品的太監總管,出去也是一堆徒子徒孫。往日想起來多風光,多自得啊。傍在主子身邊一二品的王爺見了都要客氣的稱呼一聲‘趙公公’,現在想來值什麼呢?
趙全保沒了談興,起身道:“我出去瞄一眼,主子有事讓人去喚我。”
先去膳房繞了一圈,要了些酒,回到屋裡後,趙全保關上門,對著屋裡供桌上供著的的一串珠子拜了拜。
這是以前主子賞給他的,不知是什麼時候起,他心裡沒底時就對著這串珠子拜拜。十有八、九都能化險為夷。
主子氣運旺,漏一點出來都夠保佑他的了。
不過今天他倒不是為自己,而是想著這麼些年了,平時也受了不少劉寶泉的照顧,這個時候替他求個保佑也是算是盡心了。
他倒了杯酒供上去,靜了半晌才嘆道:“劉爺爺,您多保重,主子不能開口替你求qíng,我也不能去替你說話,這些你都明白吧?雖然我也不知道你這是攪和到什麼事裡了,料想不是小的,要是日後你沒了下場,我改日出去替你立個牌位,再給你買個兒子,總不會讓你在下頭沒香火受。”
說完這番話,他把這杯酒拿起來喝了。
是個意思就行了,他安的是自己的心,至於別的,他也實在是無能為力。不管是讓人給抓到哪裡去了,現在只怕早就脫了幾層皮了吧?
怡親王最近接了內務府,忙得腳不沾地。他大病初癒,現在還被太醫管著天天喝稀粥,吃得稍硬一點就便血。太醫道他腸子大概爛了一大半,只能慢慢將養,不能著急。
十三急得不是這個,而是賞秋宴上抓來的太監們此時還沒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四爺雖然把這事jiāo給他了,但也沒急著管他要結果,只道:“先管著,總有人忍不住跳出來。”
話雖如此,十三卻比四爺還著急。
都道主rǔ臣羞。萬歲險些遭了毒殺,他恨不能鑽到這些人的腦子裡把東西都掏出來。但他也知道,好多人做這件事的時候,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麼。他所能做的就是把事全都給問出來,再慢慢把他們串起來。
四爺不許他天天去內務府刑堂蹲著,說那邊yīn冷,怕他再凍出個好歹來。他就只好讓楊國維天天去把口供給帶來。
十三拿著口供翻到最後,果然又看到兩份空白。
他嘆了口氣道:“這兩人還是說什麼都不知道?”
這二人一個是蘇培盛,一個是圓明園膳房總管劉寶泉。十三倒是不覺得這二人有問題,只是職責所在,該問的都要問清楚。
楊國維也沒辦法,道:“這二人都是太監中的老油子,肚子裡藏得事多,只怕想撬開他們的嘴不那麼容易。還有那劉寶泉人都七十了,施刑的也不敢下狠手,怕一不小心把他給弄死了就不好jiāo差了。”施刑打死受刑人,會以滅口論。到那時綁上刑架的就是他了。所以有時施刑的下手都會輕得多,讓人疼,但卻不會傷重到無法治的地步。
十三拿著這份口供想了半日,起身換上厚衣服道:“我去園子裡給萬歲請安。”
見著四爺,十三把這幾份口供jiāo出來,道:“萬歲,這些奴才或是求生,或求速死,不如換個問法?”
四爺接過來看,其實蘇培盛和劉寶泉還是說了不少的,但問慣刑的一看就知道他們二人還是瞞了不少東西的。問刑這事就是要挖出他不想說的事,看蘇培盛還有心說皇后和貴妃二人如姐妹們qíng深,就知道這刑是上得還不夠。
他放下口供道:“蘇培盛捨不得死。只是朕也不能就這麼給他們寬大,不然日後豈不是誰都能來這一手了?這個頭不能開。既然現在還不肯全說出來,那就只管加刑。”
見十三還是猶豫不決,四爺笑道:“朕既把這事托給了你,就由著你去施為,朕通通不管就是。”
十三這才下定決心,回來後讓人把劉寶泉和蘇培盛調到了一個屋子裡,隔壁,一人一個單獨的牢房。
二人正好臉對臉。
牢房裡看不出時辰,也不見日月。蘇培盛被人送進來時,兩條腿已經是不能走了。
不過他的jīng氣神還在,送過來後自有牢頭過來給他治傷,給他餵飯餵藥,上頭沒說是要殺了他們還是要放了他們之前,這裡頭的人不敢讓他們死。
蘇培盛知道自己就是出去也不可能再回到萬歲身邊侍候了,可是他不甘心就這麼死了。
這麼死得太窩囊。
他咽下一碗參湯,嘴裡都是參味,鼻子聞到了白藥的味,胸口和腿上也都重新換了藥。來人還怕他躺在地上凍著了,把他給抬到了厚厚的稻糙堆上。
他半睡半醒的,突然聽到身邊有人在好像小聲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