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琅雙手插兜,散漫又慵懶地輕笑,那笑聲如一把尖刀直直捅進青年的心口,在猩紅的血肉間淋漓盡致地切割:「我笑你自以為是,笑你目光淺薄,笑你只能看見你目之所及的那一點小小的空間,當你放棄真正可貴的東西而得到一時的某些虛幻又淺薄的利益的時候,你也放棄了去看山有多高、海有多深、星海有多麼無垠的機會。」
總有人覺得堅貞的美德可笑而毫無意義,總有人覺得在一個扭曲又黑暗的世界中隨波逐流置若罔聞才是最好的處事之道。
他們卻不知道,不知不覺地被同化,才是最可怕的失格。
「殿下。」萊斯突然開口,低啞的嗓音帶著說不出的晦澀和諷刺:「您現在當然可以這樣居高臨下地嘲弄我,但是如果您處在我的位置上,那——」
「——那是你的無能。」
祁琅淡淡打斷他:「如果我處在你的位置上,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萊斯啞然。
他想反駁,想嗤笑,但是對上少女那漆黑深邃的眼神,那些話突然就噎在嗓子裡,一個字也吐不出。
也許是的。
三天之前,所有人都覺得逃婚了的蒂安小公主逃不過「病逝」的下場,她要麼死在綁匪手上,要麼會作為保全皇室尊嚴的工具被榨乾她最後的價值。
但是她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睛,她平平安安地回來了,還讓皇帝陛下親自開口保全她、甚至連一點處罰都沒有。
逃婚的事被直接抹消,與西塔爾家族的婚約也就此中斷,但是西塔爾繼承人不僅沒有與她結仇、反而和她建立了更為親厚的關係,而她的身份更從一位聯姻的公主變成了一位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公主……
很多事不想還不覺得,萊斯一回想,卻恍然,這短短三天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蒂安公主的地位和處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是這一切,就那麼理所當然又順理成章的發生了,甚至沒有激起太大的水花,就直接隱沒在她隨性又輕巧的言行舉止間,讓包括兩位皇子在內的人都甚至不覺得如何震驚或忌憚,而是下意識的忽略了過去,只當是某種巧合或好運。
但那真的只是運氣嗎?!
這一刻,萊斯突然感受到和克里斯那時如出一轍的後怕和齒寒。
現在的蒂安公主,太可怕了。
萊斯只覺得手腳發涼,他習慣性地低下眉目收斂表情,但是下巴突然一緊,被纖細的手指強硬地捏住,抬起來,迫使他直視公主的眼睛。
「老低頭做什麼,又偷摸憋什麼壞。」
公主的語氣又漸漸輕快了起來,柔軟的指腹輕輕摩挲他下巴俊秀的輪廓,瑩潤的指甲在臉上若有若無的划過,光聽她調侃似的聲音和動作,會覺得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該是多麼親密的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