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最後一刻他猶豫了,鬆開了自己的手。
兩位年輕的橋樑設計師就這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泥石流捲走,無聲無息。
「我收受賄賂被他撞見了,我怕他會舉報我……我鬼迷心竅,我鬆開了手……」黎元朗大喊一聲,近乎失控,終於說出了實話。
「呲」的一聲,車輪划過粗噶的地面,發出劇烈的摩擦聲。主駕上的人猛踩下剎車,在失控的最後一秒鐘把車子停了下來。
還差一點點,就差那麼幾公分,車子就撞破護欄,衝進河裡了。
喬若生手腳冰涼,大口大口喘氣。
黎元朗哆哆嗦嗦地擰開車門,衝下車,一雙手穩穩扶住護欄狂吐起來。
胃裡翻江倒海,他把膽汁都給吐出來了。
喬若生坐了好久,一點一點找回丟失的理智,恢復正常思考的能力。
就差一點點,真的就差一點點,他就和黎元朗一起死了。他就再也見不到穆惜顏了。
他慢騰騰地拿起礦泉水,揭開瓶蓋,仰頭咕嚕咕嚕灌了大半瓶下肚。
他注意到他握礦泉水瓶子的那隻手都是抖的。
身在局中,渾然不覺。過後細想,如臨深淵。
他細思極恐,後脊背發涼,好一陣後怕。
礦泉水清涼浸骨,能讓人冷靜。
雨終於停了。天色卻仍舊陰鬱不堪,濃雲盤桓不散。遠處山巒被霧氣緊緊環繞,飄飄裊裊,恍如仙境。
喬若生在車裡坐了一會兒,手腳回暖,心緒漸趨平靜。
他這才打開車門下了車。
黎元朗在乾嘔,頭髮凌亂,衣裳不整,模樣狼狽。
這個男人風光了幾十年,怕是沒想到自己還有這麼狼狽不堪的一天。
年輕的男人背靠著護欄站著,身材挺拔修長,狹長的影子直直打在地上,光影斑駁。
他從褲袋裡摸出一根煙,嫻熟地點燃,夾在指尖,自顧在一旁吞雲吐霧。
「最後一個問題,當年修建堰山大橋你有沒有中飽私囊?」他的臉隱在升騰的煙霧之下,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沒有!」黎元朗矢口否認:「我做過什麼我一定會認,我拿性命起誓,我從始至終都沒有打過堰山大橋的主意。大橋坍塌純屬自然災害,整個工程不存在任何的偷工減料。當年大橋施工的時候,你日日夜夜都在現場,所有的數據和材料都經過你的手,如果真有問題,你不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