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了個七分飽,才提著箱子來到開戶存儲的櫃檯。
他的前面是一個穿著灰布長衫的男子,戴著一頂灰黑色的禮帽。從柳雁歡的角度看去,只見一個油光鋥亮的後腦勺。
“取款,全取現金。”男人操著春城的口音。
櫃員一怔,旋即笑道:“先生,您的帳目里現錢足有五萬大洋,數額過大,若是一次提現我得請示上級。”
柳雁歡見男人頭垂得很低,語氣聽起來有股子說不出的冷漠:“我時間緊,非得這樣麼?”
“是的,否則出了岔子,還得算我們工作失誤。”
男人似乎在猶豫,他垂頭站了許久,後頭的人開始不耐煩起來。
在催促聲中,柳雁歡見男人的拳頭張開又握緊,最終留下一句:“那便算了吧。”
說罷,把帽子往臉前扣了扣,還沒等柳雁歡看清他的臉,男人已經離開了泰和銀行。
柳雁歡怔愣了片刻,追著那男人的腳步出去了。
一路上跟著男人七彎八拐,好不容易男人停下了,柳雁歡抬頭一看,面前也是寧城的老牌私人銀行——朝暉銀行。
那人極其自然地和銀行的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隨即消失在木門之後。
柳雁歡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見人進去了就沒出來,便先一步離開了。
回到家中,聞著那新制的蘅蕪香,柳雁歡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這年頭,50大洋是銀行職員接近一月的收入,那人一氣取五萬,還全是現錢,委實太多了些。
回想起他鬼鬼祟祟的樣子,柳雁歡心底湧上一陣不好的預感:一個人取大額現金,很有可能是不想開支票留下痕跡。
而那個人……
柳雁歡覺得這事兒有些棘手,猶豫著要不要提醒秦非然。
他拎著聽筒琢磨了半天,既不想顯得過分熱情,又的確有些不安,最終還是咬牙打了。
電話響了許久才被接起,聽筒那端傳來一把上了年紀的女聲。
“您好?”
柳雁歡猶豫了片刻,輕聲道:“我找秦非然。”
電話那端蘇嬸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秦先生這會兒不在呢,今日是蓮老闆的生辰,先生一早就出門了。”
柳雁歡想說的話瞬間咽了回去。
蘇嬸察覺到柳雁歡的靜默,心知這是秦非然的私人電話,怕怠慢了客人,試探著問道:“不知您是?”
柳雁歡說了聲“抱歉”,一把把電話掛了。
蘇嬸說得沒錯,此刻秦非然確實在蓮官房中,只是半點沒有慶祝生辰的纏綿氣氛。
他的目光依然聚焦於蓮官遞過來的名單上,修長的手指一下下地敲擊著桌面。
“這些都是你覺得有問題的人?”
蓮官點點頭:“王濤、沈唯、姜雄開這三人可謂是花錢如流水,普通銀行職員絕對不可能有那麼多現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