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歡想起在現代曾看過的一句話:“一個女子若深愛一個男子,便捨不得花他掙來的辛苦錢,可男子若因此覺得女子過分廉價,那未免就太可悲了。”
到今天,看到面目可憎的李珏,柳雁歡才真正理解了這句話。
從他看到丁蔚詩往昔的照片開始,他就覺得這對一個女子來說過於殘忍了。一個女子赤忱地愛著男人的才華,而那個男人,卻只想著將她從錦衣玉食的雲端拖下來,以此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柳雁歡沒能看到丁蔚詩的遺體,可他能想像,丁蔚詩在最痛苦的那刻,定然是匍匐在桌面上,她真的是太累了。
柳雁歡深吸了口氣,他覺得自己沒辦法在這個房間裡呆下去,裡頭的空氣太污濁。
他推開房門,看著外頭的景色,天朗氣清,可那個叫丁蔚詩的女子,將永遠長眠於地下了。
李珏最終交代了作案經過,筆帽里的毒是他提前下好的,他知道丁蔚詩有咬筆帽的小習慣,就刻意製造了車禍,給自己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實現遠程殺人。
柳雁歡破了案的消息不脛而走,丁家要給柳雁歡酬勞,柳雁歡分文未要。
他闔上手邊的書,長嘆一聲,往寧城的巡捕房走去。
這是他第二次來這裡,與第一次不同,這一次他受到非同一般的禮遇。
胖巡捕親自將他領到李珏的牢房前,此刻的李珏還是一張死人臉,他看向柳雁歡,臉上的神情十足淡漠。
柳雁歡將手中的書從牢籠的夾縫裡推了進去:“這是丁小姐生前的最後一部作品。”
聽到“丁小姐”這三個字,李珏臉上的神情才稍稍鬆動。
“這是一個富家女和窮小子的愛情故事,我看了,很浪漫也很真實,我想虛構的橋段裡面一定有你們的影子。”
李珏沒有任何反應。
柳雁歡看不得他這副樣子,轉身準備離開,卻在離開前留下了一段話:“我問過書局,本來書局屬意將這個故事的結局改成窮小子一路發奮圖強,最終發家致富的。可是丁小姐執意不改……她說,她愛的就是這樣一個人,無論對方貧窮或富有,健康或生病,她都深愛著。她怕修改結局,將來有一天你看到這本書的時候,會有壓力。”
柳雁歡走了,等他走到牢門處,眼前是胖巡捕討好的笑容,耳邊傳來的卻是李珏撕心裂肺的嚎哭。
外面的世界還是這樣,衣香鬢影、車水馬龍,柳雁歡沒來由地想起丁蔚詩書里的話:“富家女孩說,她原本是一瓶昂貴的香水,裝在精緻靚麗的瓶子裡,雖然受萬人喜愛卻沒有真實感。直到她遇到畢生所愛,那一天她裝成普通的香水,去到那個不懂香水的男人面前剖白心跡,他們最後走到了一起,女孩也洗盡鉛華變成了街頭巷尾最大眾的雙妹牌香水。所有人都為女孩兒的貶值而惋惜,只有女孩兒自己明白,這對於她來說,不是淪落,是新生!”
“做一瓶能被你熟知且依賴的雙妹牌香水,是女孩畢生的自豪與驕傲。”
柳雁歡看向一旁熟悉的車子,在片刻的恍惚過後揚起一抹柔軟的笑意。
他快步朝那輛專屬通用走去,抬手敲了敲車窗。
車窗落下,秦非然帶著墨鏡,酷炫地坐在駕駛座上。
柳雁歡瞥了眼那瓶車載的多蘭香水,忽然有些釋然——管它是皇室專用的多蘭香水,還是家喻戶曉的雙妹牌香水,總歸秦非然是用它來清新空氣、提神醒腦、調節心情的。柳雁歡入行太久,熟知香方和香料,卻忘了香水最本質的作用。
就像愛情,秦非然的前提是柳雁歡,不管是積極進取的柳雁歡,還是消極退讓的柳雁歡,至少柳雁歡身上總有旁人無法替代的特質。
直到這一刻,柳雁歡才明白,原來秦非然一直在主動,反觀他自己卻一直在畫地為牢。
秦非然看著晌午強烈的陽光打在柳雁歡身上,而窗外的青年卻絲毫沒有察覺。
他忍不住開口提醒:“你怎麼了?”
“我沒事。”柳雁歡陡然回神,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