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們分工明確,男同志要砍柴和打水,女同志燒飯做菜。這其中有一個娃娃臉的姑娘,姓余,家裡原是開飯店的,祖上是御廚,她跟著長輩學得一手好廚藝,沒進入國營飯店發揚光大,倒是來了這裡便宜了大家。
余姓姑娘正在鍋里炒油菜,看到茄子,就說,「這會兒茄子才上市,就得原汁原味的吃,回頭我給大家做個素蒸茄子。」
屋檐下乘涼的便很是捧場地紛紛說好。
昭明去到屋裡,用早就備好的熱水好生把自己擦洗了一番。他有兩個暖水壺,一個喝一個洗。雖然天氣轉熱,他還是喜歡用熱水,尤其熱氣蒸發時候帶來的陣陣涼意,比直接用冷水擦澡更舒服。
他還得抹藥,他用白酒泡了些紅花,做成跌打酒。這要不能每天狠狠的揉上幾遍,他覺得自己第二天可能就起不來。
這幾日搶收,村里每個人都在拼命幹活,午間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這時候他們知青也不能落後,哪怕裝也得裝出揮汗如雨的勞動場面。
但他們和村里人又不一樣,干不慣這個,往往一天勞作下來第二天身體就廢了。每一塊肌肉都是又酸又痛,螞蟻啃咬一樣。然而不幹活又不行,沒有工分,沒有錢糧。
難不成指望著家裡郵寄過來?大部分人家也沒有富裕到可以常常接濟下鄉子女的地步。即便家裡郵寄了,也不可能是大數量,如今郵費貴呢。所以還是要靠自己啊。
現在是五月份,村里搶收油菜,他們也跟著。農村一年到頭沒有閒的時候,油菜收完了還得收冬小麥種大豆,之後收稻子,收完第一季的稻子要插秧第二季的稻子。
所以村里人心裡盼著下雨,又不願下雨。下雨可以不上工,躲一日清閒。噼里啪啦的下一場,還驅散了暑氣,還能趁著這點空閒找幾個朋友喝點小酒閒話家常。
可是下雨也耽誤搶收和曬穀,造成糧食減產。糧食是什麼?那是農民的命。
這種心情就跟賣炭翁是一樣,『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
看天吃飯,不像是在城裡做工旱澇保收,老天爺要是不給臉,農民就得挨餓。
所以農民兄弟對於時令和天氣變幻是最敏感的,沒辦法,和自己的生存息息相關的事兒。這到了搶收時節,哪怕村里懶漢都會爬起來幹活。
為什麼呀,得搶在龍王爺的前面把稻子收回來,然後晾曬了收庫。
這個關鍵時間往往只有那麼兩三天,早了,糧食沒有長到最好的時候,減產。晚了,正趕上多雨的日子,糧食來不及晾曬放著要長芽,減產。
第一批的知青早就告誡過新人,別的時候你偷懶沒關係,最多減工分,但是搶收搶種的時候偷懶,那等於是媳婦坐月子的時候不伺候,人家要記一輩子的。
這裡有五個老知青都是頭一批下來的,其中多數不是昭明這樣不甘不願來的,而是懷揣著建設農村的偉大夢想過來。可憐現實當頭一棒,農村既不需要他們,也不歡迎他們,砸得他們一個個金星飛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