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是單身,沒有家庭負累,也願意在自己身上花錢,所以時常拿著錢去西家換豆腐,東家換草魚。今日雖然沒有肉,但也有海帶雞蛋湯這樣的半葷,加上酸辣的醃黃瓜和油豆腐,大家也吃得十分滿足,飯後更是狠狠喝了一杯的酸梅汁,徹底去了身上的暑氣。
幹了一天活,大家都累了,昭明早早爬到床上,就著昏暗的油燈看了一會兒書,見同房兩人都睡了,也就放下蚊帳,吹了燈。
大家一塊兒住,別的都好,能相互照應著,就是沒什麼隱私和個人空間。
他躺了一會兒,聽到同伴呼吸悠長,是睡熟了,又見屋裡昏暗,有蚊帳擋著更是什麼也看不清,便側身靠向牆裡。也就幾秒,或者幾秒不到,他懷裡就多了一堆東西,幾個成人拳頭大的紅彤彤的大石榴,圓滾滾雪白的甜瓜,金燦燦泛著酸香的柑橘,加起來少說十斤是有的,堆成了小山。
他又等了一會兒,翻身下床,從床底下小心捧出自己的箱子,把石榴等水果一一放入,心裡還琢磨著,回頭怎麼把這些東西拿出來吃。
南方水果是有的,供銷社偶爾也供應,只是品相沒有那麼好,這麼好的水果拿出去招眼。
陸昭明生來便有意識,或者叫生而知之,一路跌跌撞撞長到十五歲,剛剛高中畢業,然後領了家裡的下鄉名額。他家裡原本就是重組家庭,也別指望如何的和睦。讓他下鄉原是兩邊權衡的結果,也是他順水推舟。
他的外家情況比較特殊,姥爺是建築專家,曾經求學義大利,認識了姥姥。
沒錯,姥姥是個西洋美人,生下兩兒一女。那會兒不是反這個反那個麼,家裡就受到波及,被判為『資』。兩個舅舅被送出國了,姥姥不肯走,兩個人就去了遙遠南方一個農場改造,昭明媽不忍老兩口在農場無人照顧,離了婚也跟去了。
為了陸昭明的前程,沒有帶他走,免得受了『成分』的牽連。只是那之後他的日子還是一下難過起來。
等到繼母帶著繼姐進了門,沒一年就生了一對雙胞胎,陸昭明的位置就越發的尷尬起來。
倒也說不上是虐待,就是冷視罷了,物資上倒是不曾短缺。昭明也不是真正的孩子,他仿佛天生便懂人心,他們臉上笑得再美,真實的情緒騙不了人。
他是知道如何保全自己的,儘管心裡不喜歡,面上還是一副對親爹崇敬仰望的樣子,因此分得一點餘暉,攢了些私房。
這次下鄉,本來應該是繼母姐的名額,她不肯去,又交了有權勢的對象,他們便想讓昭明替了。昭明就在他們說破之前自我請纓,然後笑中帶淚的把委曲求全的臉擺了幾天,他爹因此愧疚,私底下補給他六十塊錢和許多票,其中不少全國糧票和工業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