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頭,傅侗文高瘦的背影,從大門走了出去。
她不禁回頭,看了眼這公寓。
擺放在門廊上的大理石雕像,桌上沒有水和鮮花的玻璃花瓶,鐘錶,還有地板,她最後看了一眼曾翻找出巧克力的柜子。
這一晚,前半場她沉浸於離別,而後半場,卻是她在匆忙中離去。
與人的告別很不舍,可和這間公寓的告別,竟也讓她心生感傷。顧義仁還在酣睡,婉風一定在照顧他。誰都沒料到,是她最先離開了。
三年留學期,沉酣一場夢。
第8章 第七章 沉酣戲中人(2)
沈奚坐上帕克特的後排座椅,譚醫生先為她關上車門,又去將身後的公寓大門關上。
這樣,在門口只剩他和傅侗文。
傅侗文料到了他有話要說,將身子後退了半步,在屋檐下避雨。
凌晨三點,馬路邊竟然還蹲著賣煙的人。
“你怎麼可以帶她回國?”方才在公寓內的說笑都是掩飾,此時才是譚醫生想說的,“當初不是說好了,送她出國,再不接回來?衣食無憂,過得像個貴族,這不是你給她預定好的將來嗎?”
傅侗文沒有做聲,對賣煙人招手。
“三十美分一百隻,先生。”賣煙的女人遞過來煙。
傅侗文付了錢,將煙塞給譚醫生。
“你看,我從沒讓你戒菸,雖然我討厭菸草,”不用旁人提醒,傅侗文也曉得,他在給自己找一個天大的麻煩,“她有她的志向,我沒有權利去剝奪。”
三年前車送沈奚到碼頭,她登船時,他們兩人都在那裡,只是沒有露面。送沈奚去美國,確實是他們兩個達成的一致意見。可剛剛在房間裡,他推翻了計劃。
譚慶項是在為他著想,他不該再和沈奚見面,更不該帶她歸國。
譚醫生見他不說話,低頭點菸,深吸兩口後,又苦口婆心地勸說他:“送她去加利福尼亞,你若堅持,她會聽話。只差一步你就是功德圓滿,讓她留在美國才是最正確的。”
傅侗文不答,從他指間取出那根香菸,雙唇輕抿菸嘴,菸頭一閃一閃,真得在吸。傅侗文瞳孔里有著路燈的倒影,有光亮,沒溫度,與這紐約街頭的磅礴大雨意外合襯。
他將那蓬煙吐出來。
“這就能讓你成癮?”煙被扔到路邊的水坑裡,“意志薄弱。”
如此是在結束議題,不容爭辯。
很快,傅侗文和譚醫生都上了車。
因為天沒亮,車先將他們送到一間低矮廠房裡。
那裡擺放著四排縫紉機,走道狹窄,地面上堆積著廢棄的棉線。
“女工三天沒來了,”司機用有濃重口音的英文說,“離這裡十公里的地方,有杜邦公司的工廠,生產彈藥的,那裡給的工錢多。大家都去了那裡,所以你們可以放心在這裡休息,到天亮,我們去碼頭。”司機說完,回了車上。
譚醫生坐了會兒,也去門外,抽菸提神。
廠房裡剩了她和傅侗文。
“會嗎?”傅侗文坐在凳子上,踩了兩下縫紉機的踏板。
“我沒用過。”沈奚坦白
在中國沒機會接觸這個稀罕玩意,在美國也沒時間研究這個。
“來試試。”傅侗文讓開了凳子。
沈奚坐上去。
他右手撐在邊沿,觀察這個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