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人的銷金窟不假。
可去的人卻不只愛美人,更戀江山。
豁然霧解。
滿是霧水的玻璃,被他一點點抹去水珠,傳聞下的傅侗文,對她亮了底。
這還是頭一回,傅侗文給她講北京城裡的他。
“站得乏,上床來。”他突然說。
沈奚心還在煙花柳巷,被這句話引回現實。
傅侗文讓她上床。九點,是該上去,可今日……
他繞到那一頭,掀開白色棉被,躺到床頭去。沈奚約莫猜到,該到說他們了,她坐到床邊沿,光著的兩隻腳離開拖鞋,進了棉被,人也和往日一般倚著。
忘拿書,連能擋的屏障都沒。
隔了一個拳的距離,她發現,他那頭壁燈沒開。
“回國如何打算?”他倒也不瞧書,瞧她,“三哥給你安排。”
這就是他要說的?沈奚失落著,搖搖頭:“還沒想。”
這遊輪會在上海靠岸,上海她從未了解,家鄉廣州又早物是人非,都不想待。而在北京,除了那幾條骯髒的小胡同,她也只住過傅家。這麼一看,也不見得比上海更熟悉。
他呢,不用說,是要回傅家的。高門大戶,不同的生活,再見都難。
想到一下船就要各奔東西,沈奚心中茫茫然。
她的長髮散開著,披在兩肩上。編在一處太久,有了微微捲曲的弧度,這讓他想到每每睡醒,她的發都在枕上,臉側,那發,時常會落到他手腕上,纏著。
同床共枕,真該是夫妻才做的事,是他想得簡單了。
他現在想的事情,也很荒唐。
傅侗文掀開棉被,下床去找水喝,將杯子擱下,又趿拉著拖鞋回來,卻不是去他那頭,而是到了沈奚這裡。她還以為他會如往常一般,替她關燈,豈料,他卻挨著她的身子,坐下來,人影擋了光,兩人面對著面。
沈奚的手又落到他掌心裡,揉握著,將她一顆心都揉得軟了。
她在等,等他說。
他臉浴在燈光裡頭,像坐火車時,路過小站頭看到的一盞燈,轟隆駛過去,將會是更深遠的夜:“我下午在甲板上,看到好望角,想著,該叫你去看看,下迴路過怕很難了。”
他說完,靜了好一會兒。
她眼瞅著他低頭,親到她的手心,被燙醒過來。
“以後跟著三哥,好不好?”他低聲問。
第14章 第十三章 明月共潮生(4)
房間裡能有一星半點聲響就好了,可沒有。走廊也是安靜的。
輪船上的地毯可以吞沒腳步聲,哪怕有人跑過去,也絕不會驚擾到這裡的兩個人。
她和他目光相對。
“跟著……”她輕聲重複,“是如何跟?”
“你以為是如何?”他反倒是笑。
沈奚怕自己誤會了,可兩人的手膩到一處這麼久,總能說明什麼。
“三哥在家中可有……妾?”
傅侗文笑,搖頭。
“這幾年,你家裡沒為你定過別的親嗎?”
他又搖頭。
本要說談一場新式的戀愛,像慶項那樣,給女孩子自由,又不能明著說,以傅家老三的名聲來一句 “互不束縛”,九成九會被人當成春宵一度,或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