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這位同事帶了太太。”錢源將熱毛巾遞給她,指她的眼角。
“能不能借我一件衣服穿,我怕這樣回去嚇到人。”她擦了,將毛巾還給他。
錢源夜裡聽到譚慶項的話,領會到他們假夫妻的關係。但看沈奚的神情,又頗在意那位傅三爺,於是沒點破,應承了。
他帶沈奚到二等艙去換衣裳,沈奚對著鏡子將頭髮上的血也弄乾淨,即刻告辭。
這裡沒有樓梯去頭等艙,錢源給她指了一個方向,是個露天樓梯,能上公共甲板。
她扶著闌干,跑上去。
風迎面吹來,將不屬於她的長裙吹得鼓起來。
日光、海風,這裡該讓傅侗文也來看,唯有懷裡沾了血的髒衣服煞風景,稍後回房,要趕緊丟到洗手間裡,讓他聞到血腥氣不好。歸心似箭,人到了頭等艙的走廊,才急著剎住了腳步,兩個貴婦微笑著,和沈奚擦肩過去。
她強壓下奔跑的心,快步到了房門前,第一眼瞧見的,是菸灰盤裡丟著十幾個菸頭。
譚先生留下的?
什麼事,能讓他抽這麼多?
要見面的喜悅,轉為了憂心,她慌忙叩門,沒人應。從口袋裡摸到鑰匙,打開門,當真沒人。里外都空著,床鋪已經被管家整理妥當。再去私人甲板,也不在,問管家,管家推測說應該還在用早餐。尋常這個時間,傅侗文該回來了,可今天沒有。
沈奚更不安,人尋到餐廳。
空曠的地方,只有傅侗文在,服務生見到沈奚進來,忙去打招呼,讓廚師不要休息。
“我還以為你在房裡,”服務生替她拉開椅子,沈奚點頭致謝,落座後,小聲笑著說,“往常這時間,你該吃完了。”
“想坐一坐。”他說。
難怪面前只有一杯清水。
沈奚身子前傾著,仿佛個晚歸的小孩子,在解釋緣由:“我一直想回來,可脫不開身,我的病人情況不太好,一個要送下船去,一個很危急。今天,或者到明天,我都要在那裡守著,你要不要讓譚先生來陪你?”有比她更優秀的醫生,可那是她第一批病人,她不想半途而廢,醫術還不夠,但至少心要在。
傅侗文頷首:“這沒什麼,我和慶項說。”
沈奚聲音極微地問:“譚先生有說什麼嗎?你還好嗎?要吃什麼藥嗎?”
他笑:“你看我像不好嗎?”
沈奚也笑,嘴角抿成一條線,輕搖頭。
看他現在的樣子,比起昨夜,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向服務生要餐單:“換了菜,試一試。”
沈奚心情舒暢,接了它,想問他來推薦一兩樣。
可一抬眼,傅侗文已經在看報了。方才沒留意,這是憑空變出來的嗎?
說不出哪裡奇怪,她沒來由地心發空:“這是新的?”
“舊的,”他沒抬眼,“倒也沒看過。”
兩人被圍在一個境地里,安靜,沒交流。
沈奚想去把他的脈,換個安心,還沒碰到,卻被他用報紙擋開:“好了。”
擋得力氣,重了一點。
沈奚怔了一怔。傅侗文很是抱歉:“一時失手,不要和三哥計較,”他笑,將報紙摺好,放到白餐布上,默了片刻又笑說,“你坐著,我就不多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