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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真正打破冰封的,是1915年的12月8日,星期三。

乙卯年,冬月初二。大雪。

這天,丫鬟們燒了滾燙的水,一盆盆去潑院子裡結得冰。小廝們用笤帚將融化的冰碴和水都掃了去,又用棉布吸地面上的水。

沈奚在書房裡,蜷在太師椅上,膝上蓋了狐裘,在等傅侗文。

她看窗外丫鬟小廝忙活著,餘光里的男人,背對著她。襯衫袖子用細細的黑色袖箍勒住,將袖口提高了幾寸。這樣子的穿法,手腕子都露在了衣袖外,方便他翻書和寫字。

“要走了吧?回房去收拾收拾?”她下巴搭在膝蓋上,小聲問。

今日大雪,也是傅老爺壽辰。傅老爺著人傳話來,讓他去聽戲。

這是一道赦令。

可傅侗文並不覺得,只憑沈奚和那謊話就能這樣的太平。

垂花門外,有什麼在等著他?是何時局?要如何去應對,在屏退老父親信僕從後,傅侗文早在心裡做了種種猜想。

眼見著,要到去聽戲的時辰了,他還沒拿定主意:是否要帶沈奚去?

“走,一道去。”他合了書。

“我去?”沈奚忙搖頭,“這不妥……”

他微笑著,把書塞回到書架第三層,去把她腿上的狐裘掀了,將沈奚從太師椅里拽起來:“你去,還能打個掩護。”

“掩護?”沈奚不懂。

他笑,把西裝外套搭在她肩上。

“你要我做什麼,先要說好。我並不了解你家裡的人,四年前見過誰都不記得了,你到底有幾個兄弟姐妹?你父親有幾個姨太太?你要我打掩護,是如何打?”

傅侗文把臉上的黑框眼鏡摘下來,鏡腿折回,在考慮怎麼去解釋。她這樣的身份,在傅家很敏感:“你去,是為了讓我不想說話時,能有個閃避的法子。”

這樣說,她倒心裡有譜了。

回房裡,丫鬟在收拾床褥。她照例是抱了衣裳去西面暗間裡換。

人走過他身旁,傅侗文扣了她的手腕子,笑著低語:“今日過節,在這裡換好了。”

大雪也算是過節?“要遲了。”她使勁瞄那兩個丫鬟,倉促地抽手回來。

傅侗文也是在玩笑,沒多堅持,就放她逃走了。

他將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輕搓著,像在回味她手腕皮膚的滑膩。

他正在落魄時,掌不住自個的生死,絕不能再拖她下水,也不想在當下和她有夫妻之實。

沈小姐這三個字,是在給她留退路,不碰她身子,也是讓她能保全自己。那日晨起,他確實在床帳里把她看了個乾淨,可也僅是看了。

不過傅侗文畢竟是從風月場過來的男人,這“看”也和旁人的不同。他最喜好在午後小憩、清晨睡醒時把身邊睡得迷糊的沈奚抱到懷裡,把睡衣都剝去,再將她的身子仔仔細細地瞧一會。從上到下,該看的一樣不落。

“三哥有分寸,”他每回都這樣說,還會笑著逗她,“只這樣弄,不妨事的。”

看得堂而皇之,有時情之所至也要摸上好一會,可又說得好似自己是個正人君子。

……

四親八眷聚來府上,比往年都要多。

一來是為傅老爺七十大壽,都說是古來稀的年紀,又是整數頭,自然都要湊個熱鬧;二來是傅家是大總統跟前紅人,如今新皇要登基,沒身份捧朝堂上的場子,捧一捧傅家的場子也好。

傅老爺准傅侗文出了院子,卻沒讓他和長輩們一同用午膳,有意削他的臉面。

等傅侗文帶沈奚進了後花園,樓下早坐滿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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