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芳。梅蘭芳第一次登台是在廣和樓,唱的是《長生殿》,扮的是織女。
*富連成:歷史上規模最大、造就人才最多的京劇科班,和廣和樓合作三十餘年,造就大師無數,也成就了廣和樓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地位。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傅家三公子(3)
沈奚和他相處的日夜裡,從未見過傅侗文的這一面。她低頭,看牌桌上的牌,燈影昏暗,人影憧憧。破曉黎明前,人鬼不分時,這是大鬼要打小鬼了。
傅侗文是真醉了,人不清醒,頭昏沉沉,眼也沉沉。
等了半分鐘……還是沒下文。
參謀官不曉得他心裡頭的想法,在片刻沉寂里,審時度勢,先理出了一套說辭,想要先發制人:“三爺心裡頭明白,這裡的公子們也都明白,眼下皇上最忌諱的就是蔡松坡的人。今夜我沒有聲張,專門候著各位爺乏了、散了才上來抓人,就是為了保全各位的顏面和聲譽。況且——”他停一停又說,“我的人在樓下頭,現下在等著帶人回去,等久了,來往的人都會瞧見。就算我想瞞著,也堵不住悠悠眾口啊。各位爺家裡都有背景的,何必為了一個泥腿子惹滿身腥?”
話畢,再行禮:“望三爺體諒。”
他話雖客氣,卻是在威脅。這裡人家裡都有背景,全是政府官員,總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叛軍就為難他,傳出去對大家都沒好處。照參謀官的想法是,都候了大半宿,雷厲風行、不多廢話地抓人走了,這些人接著幹什麼都好,又沒幹擾他們玩樂。不值得如此針鋒相對。
傅侗文聽了這番夾棍帶棒的話,推開椅子,虛著腳步,走到那位參謀官面前。
屋子裡,都曉得三爺要開口了,不再發聲,連拿著針挑煙泡的小廝都靜了。
當年在傅侗文的書房裡,他一句話都沒和這個人交流,全是為了保全二哥,在一旁聽著他們攀談。時隔多年,他再立在這位“故人”面前,略略沉默了一會說:“人生在世,並非你一個人在孤零零活著,做什麼,說什麼,都要想著為旁人留個情面。是不是?”
“三爺說的是,我的意思——”
他打斷參謀官:“那人是不是叛軍,並不重要。可這包廂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你這樣做事不留情面,又拿話來威脅我們,是想要得到什麼?”
“我怎敢威脅各位,”他急切辯駁,“三爺你不能不講理,你是讀書人啊。”
傅侗文笑了聲。
他笑,眾人也跟著笑。
“你以為同我講一句道理,就能後顧無憂了?這裡人又不是傅家的下人,我說罷了、算了、不計較了,他們真會忘了?”傅侗文打趣地問,“譬如說,明日有位爺咽不下這口氣,私下裡指使人告你私收賄賂、構陷忠良,你要怎麼辦?”
徐少爺當即指一個年輕公子:“明日你去,揭發他偷我傳家寶。四哥會保你平安無事。”
“是,四哥。”那人笑嘻嘻地回了。
參謀官吃驚:“一碼歸一碼,我為皇上抓叛軍,就算是得罪了諸位爺,也不至誣陷我……”
公子們當玩笑說,幾分真幾分假。
參謀官和他那位副官在這笑聲里,細細想下去,恍若站在萬丈深淵邊上,腳尖已懸在了空中。得罪了這些人,仕途無望不說,還要日夜難安,時刻提防被報復。
“又譬如,”傅侗文回身看牌桌,“今日興致好,我們抬舉你,讓你陪著斗雀。這又會是一條逼你上梁山的路。”
牌局上是真金白銀,輸贏都在這些人的掌控里,要真把他按在牌桌上,怕是欠條都已經替他寫好了。動輒十幾萬的籌碼,是他這個當兵的幾十年才能賺下的錢,要在這裡輸了出去,那是給這些人做牛做馬都還不上的。
“三哥同他說這個,才真是抬舉他,”羅漢床上的男人沒傅侗文的氣度,直來直去地說,“這牌局不是你能攪合的,眼下你讓大家心裡不痛快,日後自會有人百倍千倍討回來。”
樓下一聲吆喝,在搭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