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譚慶項尋思著,“很無趣啊。”
他兀自一笑,輕聲問:“你們醫院的護士,有沒有未曾嫁人的?我母親催我結婚,是催到已經要跳河了。只是要同我結婚了,恐怕是要北上換一家醫院就職的,”說完又嘆氣,“前些日子侗文倒托人讓我見了兩位小姐,你曉得我自己的條件,小姐是不敢娶的,還是要普通點的人好。”
沈奚想到蘇磬,小聲問:“那位……蘇小姐,你不要再努力努力嗎?”
譚慶項愣了,搖頭不語。
他把幾人用過的碗筷收拾了,放進水池子裡。
沈奚猜想自己戳到他的軟肋了,內疚著,聽到他背對著自己,笑說:“讓你介紹個護士,你就拿我過去的事情來堵,沈奚啊,還是不是朋友了?”
不愧是至交好友,佯裝輕鬆的本事都是一頂一。
沈奚順著他說:“好,我幫你留意。”
今天上午是她的門診日,她沒法子不去醫院,縱是再捨不得,也是要走的。
沈奚在床畔,枕頭邊蹲了會,看他的臉,只覺得一點都沒有年紀增長的痕跡,反倒比過去更俊秀了。她看著看著,覺察出自己的傻,於是留了張字條在書桌上,又去書架上挑了個最漂亮的空墨水瓶壓著,離開了公寓。
里弄里,鄰居們都在忙活著,在雨里收拾廚房、燒飯。
雨勢未減,要去公事房的男人們都在找尋著雨具,沈奚問譚慶項借傘,譚慶項不熟悉公寓的東西,前後尋不到,她無奈只好去和隔壁鄰居借,人家見她第一眼驚訝起來:“沈小姐啊,你回來啦?我還說你的公寓是賣給青幫的人了呢。那房子外啊,都是青幫著人在守著……嚇得我們呦,你曉得的,我們這些老實人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沈奚不曉得如何解釋,含糊著說自己急著去上班。
對方給她進去找傘,被屋裡的老人提點了兩句,約莫猜到沈奚的背景也許就是青幫,再拿傘出來時客氣了不少,權當方才沒感慨過,笑著把傘遞給她。她笑著說過兩日會拿回來,對方忙道:“沈小姐拿去用,不用急著還,家裡傘多得很。”
她怕趕不及門診時間,倉促而去。
上午的門診照常忙碌,不尋常的是,今日她和病人說話,能想到他,寫診斷也能想到他,就連午餐時,聽到幾個住院醫生閒聊昨日大雨,沖塌了一段路,也會想到傅侗文。
午餐後,她回到辦公室里,隔壁的醫生又在聽電台。
胡琴是聲聲不息,京戲是曲曲不斷。
她手撐在臉旁,在跟著人家聽電台,心裡反覆三個字——傅侗文。
電話鈴響。
她恍神了一刻,清清喉嚨,提了聽筒:“你好。”
線路那端是翻書的聲響。
幾乎是一剎那,她已辨出是他……
“我在想,晚上要挑選哪一家餐廳,”他說,“是否要有上好的酒。”
他在提出和她約會?是正經談戀愛的步驟。
“別喝了吧。”她猶豫。
昨日醉得糊塗了,再喝對身子也不好。
他在電話里笑:“幾點結束工作?我要去醫院探望父親,再接你走。”
“五點,或者,”她小聲說,“你更早點來也是可以的,我上午門診後,時間都很自由。”
幸好辦公室里有平日準備的衣裳,還不至應付不了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