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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求於他?”她問。

“我需要他幫我辦一件事,是十足要緊的事,”他說,“非他們青幫不可。”

出了什麼事?

沒等她問,他給了解釋:“我六妹回來了,在匯中飯店,我要帶你去見的就是她。”

“六妹?”她記起那個女孩。

幾面之緣,是傅侗汌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傅侗文讓父親簽署遺產分配協議時,提到過她,是被送給了一位司令做十六姨太。

沈奚覺得這是傅侗文的傷心事,不曾追問過,只是悄悄地從譚慶項那裡了解了一些邊角料。據說那位司令年紀偏大,又在遠離京城的西北,聽說還有虐打妻兒的名聲……總之是門壞親事。自從六小姐嫁過去,再沒回過門,被看管得很嚴,算和傅家斷了聯繫。

傅侗文一直在想辦法要見她,都沒能成功。

“父親病逝後的第二天,我發了電報去,讓六妹來上海,”傅侗文很是感慨,“昨天夜裡到的上海,沒有見任何人,今天下午弔唁結束就會走。”

看管得這麼嚴,連家人也不許見。事實比譚慶項說的還嚴重。

“我現在能去見她,也是用錢做了疏通。”他又道。

“所以你要黃老闆做的事,和她有關?”她輕聲問。

傅侗文默認了。

車到了匯中飯店大門外,兩人的談話也告一段落。

外灘碼頭這裡,這間飯店是最醒目的建築物,主要因為它外牆用了大膽的紅白配色。外牆純白粉刷,窗戶邊緣卻用紅磚鑲嵌,別說是在白天,就算在夜裡能一眼識別。

飯店從轉門到內部護牆、樓梯和欄杆,立柱都是全木裝修。水晶燈終日不滅。

沈奚初次來,領她去房間的服務生就在自豪地說這間飯店招待的都是大人物,是最高檔的飯店,連酒店內的電梯都是全上海第一個安裝使用的。她對這些不感興趣,到那個服務生說起萬國禁菸會和孫中山就任臨時大總統都在這裡,才凝神去聽了幾句。

她當時選擇住這裡是因為貴,會避免許多的麻煩。

後來她決定留在上海從醫,再沒來過,也是因為貴。

兩人進了飯店,喚來一位服務生引路,去了招待內部住客的屋頂花園。

此時正逢下午茶時間,花園裡一半滿座,因為沒有足夠的遮陽傘,另一半的花園內,桌椅都曝曬在了陽光下,自然無人去坐。

傅清和坐在最遠的、臨近邊緣的那一把遮陽傘下,穿戴得花團錦簇,翠玉的耳墜沉甸甸地垂墜在臉旁,是富貴,可卻和這裡格格不入。過時的髮髻將那張臉襯老了十歲。

看到傅侗文的一刻,她手裡的茶杯明顯一傾,雙眼終是有了一絲喜氣:“三哥。”

傅侗文遞給自己人一個眼色。

為首的一個從懷裡掏出了一摞紙鈔,遞給守著傅清和的兩個軍官。那兩個軍官是看守十六姨太的,但也知道今天姨太太要見的是個大人物,既然收了錢,又是在上海、在別人的底盤上,識相地沒多的話,暫從傅侗文視線里消失。

六小姐認出沈奚,怔忪著,瞧瞧她,再瞧傅侗文:“這回真要叫嫂子了。”

“早應該改口了,”他笑著為沈奚拉開一把椅子,等她坐下後,自己才落座,“小五在醫院裡,我先去看了他,才來見得你。”

“五哥怎麼了?”傅清和擔心著,話音忽然哽住,“是病了嗎?他是從南方趕來給父親弔唁的嗎?”

“是在戰場上受了傷,你嫂子給他做了手術,命保住了,丟了右腿。”

六小姐眼淚掉的猝不及防:“都是我害的……若不是他當眾反對我的婚事,也不會被父親送去戰場……”

當年被強行定親,正是新年後,生母剛才病逝,平日最維護她的傅侗文是重病在身,生死未卜。別房的姨娘和兄弟姐妹都冷眼旁觀,恨不得早早送走,少分一份家產,唯有五哥據理力爭,還出手揍了上門送聘禮的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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