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推門,說是有電話找沈奚。
她出了病房,對方驚喜地問說:“沈醫生,打電話來的人說,是你的先生。你何時結婚的,竟然我們全院上下沒有一個人知道?”
“是在昨天,沒來得及告訴大家。”
沈奚沒應對經驗,在對方連連恭喜里,只會不停點頭道謝。
電話是接到醫院值班室的。
值班室里,年輕的住院醫生在和護士閒聊,無線電開的哇啦哇啦響,震得空氣都在發顫。沈奚一進去,那個住院醫生就識相地關掉無線電,和護士低聲道別。空氣里全是戀愛的味道,沈奚佯裝瞧不懂,拿起聽筒,倚靠在窗邊,餵了聲。
“等你來,聽了許久的曲子。”他的聲低低的,像人在耳邊說話。
她手捂著聽筒,小聲說:“你倒是聰明,知道把電話接到值班室找我。”
他道:“是想到你一個大忙人,不會在辦公室里閒坐著。”
“不是說晚上就來接我嗎?打電話是有急事?”她問。
護士翻著報紙,裝聾作啞。
“是有點變化,和你提前打個招呼,”他說,“翰家老二已經把火車安排了,黃昏時走,我要先去送清和,趕不及接你回家。”
“這麼快?”也太急了。
“碰巧有車北上,”他說,“運氣好。”
“那,你替我告別。”
“好。”
靜悄悄的,沒人先掛電話。 “你忙去吧。”她不得不催促。
小護士在,她也不好說別的。
電話線路里的雜音,伴著他的一聲笑,傳到耳邊。
“我也要忙去了,”她輕聲說,“這是值班室的電話,不好一直占著線路。”
“好。”
傅侗文掛斷電話,身旁的萬安已經給六小姐整理好皮箱子。
六小姐為掩人耳目,換回婢女的衣裳,由下人們拿走皮箱後,跟傅侗文上了他的轎車。到車站,是日落西斜,殘陽如血。
因為要運送金條,翰二爺包了兩節火車去南京。他今天早晨酒剛醒,忙活一日下來,人憔悴得不行。他摘了眼鏡,對傅侗文抱怨:“昨夜裡不該喝多,頭疼得緊。”
他囑人把六小姐行李搬到車廂里:“你們兄妹倆再說兩句。”
閒雜人等避開,留傅家兩兄妹在站台上告別。
“三哥也沒什麼多餘的囑咐,你大了,要學會照顧自己。”
六小姐心中像裝著事情,猶猶豫豫的。
“有什麼要說的?”傅侗文看出她是滿腹的話。
“是有一件事,”六小姐在猶豫,要不要講,“我這兩天見到三哥都想說,可又怕不是真的,怕影響你們那一房的關係。”
“如果有事,你只管說,三哥自會去求證真假。”
“我母親病逝前說,”她抬眼,看他,“我哥哥當初被人綁走……就是大哥做的。”
能被六小姐直接稱為“哥哥”的人,只有早已離世的傅侗汌。
傅侗文頓住了,停了好一會也沒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