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漫漫長途,也只有閒談能打發時間了。
“北京政府和南方政府共同派代表出席,主導成員五個,外交總長陸征祥,第二席位是南方代表王正廷,第三席位駐美公使顧維鈞,餘下是駐英公使施肇基和駐比公使魏宸組。”周禮巡在到京後,獲取了進一步的消息。
五個代表,和五十多人的代表團,這是前往巴黎的外交團。
對巴黎的和平會議,不管是北洋政府,還是孫中山政府都選擇了一同攜手,面對國際。
到北京後的幾日,傅侗文也周旋於各國公使之中,在爭取獲得更多的支持,忙得幾乎不見人影。離開北京那日,他匆匆而歸,把隨行人員精簡,不帶任何隨從。
“我們要跟外交總長的火車同去,人越少越好。”傅侗文解釋。
“哪怕不帶萬安,我和沈奚也能照顧你。”譚慶項說。
“不,不,要帶我,”萬安反駁,“我是保少爺平安的。”
“快去收拾吧,下午的火車可耽誤不得,”譚慶項笑著安撫,“你只當把自己的機會讓給了培德,算譚先生欠你一回人情。”
萬安鬱悶,但也沒法子。眾人各司其職,相繼散去。
在上個月,傅大爺重傷不治,死在了上海的醫院裡。大兒子一死,老夫人不願再回北京,獨居在上海的舊公館裡,不准許傅侗文去探望。
傅家大房算是散了。在外人眼中,不過是同室操戈,是“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的又一次應驗。
至於傅家的老宅,原本是在傅侗文名下,在徐園之後,傅侗文想將宅子贈與二爺,被二爺婉拒了。他約莫能猜到二爺的心境。傅家曾在北京城叱吒一時,風頭無兩,如今分崩離析,再住這裡也不是滋味,出來進去的讓人看笑話。
對傅侗文而言,閒言碎語都是無礙的,影響不了他的心情。
但這宅子,這院子,有太多過去了。他也不想留。
比方說,侗汌自盡的這間書房。
他目之所及都是木箱子,是這幾日沈奚帶下人們一起收拾出來的。
沈奚聽他有意要賣宅院,就趁著空閒,把他的東西都一點點理出來,每個箱子上粘了一張字條,分門別類,按書籍、信箋、古玩和雜物作了區分。
他把一隻手臂橫擱在書架的隔板上,左手握著一封信,一動也不動。
帘子被掀開。
風捲起炭火盆里的灰,夾帶著火星,做了個小風旋兒。隨即隱沒。
“下雪了,還很大,”沈奚問,“是不是要早點動身?”
她注意到他手裡的信。
傅侗文微笑著對她招手,待她近前,將信紙摺好:“猜猜這是誰的信?”
“……和你信箋往來的人很多,我如何猜得到。”
“顧義仁。”
是他?
難怪方才一進屋,他就在出神,像在琢磨什麼。她想看,又怕顧義仁寫了不好的東西,她再當著傅侗文的面前回顧一番,豈不是雪上加霜?
沈奚猶豫著,傅侗文已經把信遞到她眼前,低聲說:“他並不知我在上海的地址,所以這封信還是直接寄到了老宅,和過去一樣。”
這是要她看了。
沈奚接信紙,慢慢打開。空的。
她驚訝地上下查看著信紙,又翻過來看:“什麼都沒寫?”
她還想去找信封。
“對,”他笑說,“不必找信封,上面沒多餘的東西,和過去他留洋時寄回來的信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