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有田湉要上場嗎?安修戎想到她,忍不住地心裡發疼, 又忍不住地想笑。
田湉的節目確實安排得比較靠前,為了能在大家最不注意的時刻來, 又在大家最不注意的時刻離去。
等到田湉上場的時候, 整個晚會的氣氛還沒有烘起來。舞台全暗下來,燈光再聚起來的時候, 田湉一身復古裝坐在了台中央。
寬鬆的棉麻衣褲,盤秀的扣子,山水畫的墨染,長發一半柔順地散著,一半簡單地挽在頭頂,用了支拙樸的木簪。
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安修戎坐在台下昏暗的角落裡,這個角度憑藉她的視力明明不可以看清這些細微的地方,但偏偏田湉的一絲一毫都刻進了她的眼裡、腦海里, 隨著賁張的血液流進心臟。
田湉帶著半張面具, 露出一雙勾了眼角的眼, 和靈巧的下巴,紅色的唇。
她拿起旁邊靠著的吉他,撥動了這個古老樂器的琴弦。
琴聲叮咚舒緩,和整個晚會的氛圍格格不入。
217的畢業晚會,從來都是激昂壯烈、肅穆莊重的。田湉彈的這首歌, 卻顯然輕鬆閒適,仿佛夏日傍晚,閒來無事聚起的野餐。
她的身子隨著彈吉他的動作輕輕晃動,待開口時,音調悠揚緩慢,像河水潺潺留進心間。
詞很簡單,每一個字都簡單,但每一句話都飄乎。台下217的學生只當這是一位喜愛舊世界中華文化的校友獻上的節目,安修戎卻被每一個字都扯得揪心。
她從來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她所有的心疼都給了這一個人。
「大夢初醒,睜開眼睛。
睡眼惺忪,心空空。
大叫一句,無聲。
大哭一場,如常。
讓酒塞滿杯,讓杯裝滿淚。
讓淚散了愁,讓愁去了悲。
讓悲空了醉,讓醉去思是非。
讓我閉上眼,去識那秋變春分。」
台上的田湉準確地看向安修戎的方向,突然笑起來。
儘管帶著面具,但她的唇是笑著的,眼睛是笑著的,唱出來的曲調也是笑著的。
她唱啊——
「豬老三,數年的知己。
豬老三,浮世的清風。
豬老三,曠世的奇葩。
豬老三,最美的姑娘。」
安修戎捂住了眼睛,卻捨不得捂全了,透過被淚水浸潤了的指縫望著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