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桌子上,額頭抵著左胳膊的小臂,眼淚就從眼眶裡掉出來, 直順著鼻尖滾落, 一滴一滴打在桌面上。
因為流眼淚,眼睛紅通通的,一雙眸子像雨中生了霧的湖面, 朦朦朧朧的,睫毛沾了水珠兒。而因為憋著不哭出聲,下頜緊緊繃著, 像小孩子一樣撅著嘴生氣。
喬惟肖看著他這副泫然已泣的小模樣哪裡還顧得上生不生氣冷不冷戰的, 心都軟得化成一灘水了。
陽煦一把打掉喬惟肖按上他肩膀的手,兇巴巴地罵道:「滾,別碰我!」
被這麼罵了句喬惟肖也顧不上生氣,他飛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做過什麼,小心翼翼地問:「是因為我上課故意不告訴你答案?」
陽煦瞪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把頭重新埋回了臂彎, 還特意轉向了窗戶的那一邊。
喬惟肖把自己的凳子拖過來, 坐上去, 從自己桌洞裡扯出幾節紙抽遞給陽煦,柔聲哄道:「我錯了,我不該上課捉弄你, 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要是讓陳哲景等一干損友……不,就算是爸爸媽媽和妹妹看到喬惟肖這副做小伏低的樣子估計都會齊齊驚掉下巴——喬少爺姿態什麼時候這麼卑微過?
陽煦揮開他的手,表示不稀罕碰他的紙巾。
喬惟肖嘆了口氣:人生十七載,他可真的是第一次把人弄哭,當然,喬惟薏那個丫頭常常故意裝哭來栽贓陷害他,不在此列。
他不懂陽煦怎麼突然就哭了,他對於怎麼哄別人真的是一點經驗都沒有。
喬惟肖又起身,巴巴地湊到陽煦靠窗的那一邊,小心翼翼地把紙巾送到他跟前,低聲道:「擦擦臉吧,告訴我哪裡做錯了,我以後一定不再犯了好不好?」
聽了這句話,陽煦勉為其難地接過來,摸了兩把眼淚,又擤了擤鼻涕。
見狀,喬惟肖鬆了口氣。
教室外,象徵課間跑操的哨聲尖銳響起,整齊劃一的跑步聲和喊號聲響了起來。
喬惟肖沒心思搭理,只緊緊地盯著陽煦,眼神要多謹小慎微就多謹小慎微,唯恐一個不慎就又惹怒了他。
陽煦出神地側耳聽了會,把紙團扔進了垃圾簍里,隨後壓著嗓子道:「你說的,我是什麼開鎖世家的傳人,是什麼意思?」
喬惟肖緊皺的眉尖一松:「你不生氣了?」
陽煦瞪了他一眼,因為剛哭過,眼眶紅紅的沒有什麼殺傷力,反而頗有幾分被欺負慘了的楚楚可憐之意,要多惹人憐愛就多惹人憐愛。
喬惟肖的心臟像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狠狠攥了一把,極快地跳動了一下。
陽煦沙啞的嗓音響起:「當然不是,弄清楚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和算你課上捉弄我的帳,這是兩碼事。」
喬惟肖誠懇認錯:「我太幼稚了,所以上課才幹了那麼無聊的事惹你生氣,對不起。」
一說起這個陽煦就生氣,手一拍桌子:「你也知道你幼稚啊?你是小學生嗎?我那是信任你才說的你的答案,結果呢?你倒反過來耍我!」
喬惟肖脊背挺直、低頭認錯、連連稱是。
「你這就跟小學男生拽女生的馬尾辮一樣幼稚至極!」陽煦說完這個例子,又覺得不太對,補充道,「當然我不是說我是女生,我就是打個比方。」
喬惟肖嘴角幾不可察的一揚,在陽煦發覺之前又迅速恢復了乖乖認錯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