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子,”葛太太哼笑一聲,勉強算饒了他的自作主張:“獨獨這件事應付不得。”繼而沖楚望招招手,讓她跟在自己身旁。
謝擇益笑著連連稱是,一行人便從專門通道上了一等艙。葛太太帶去幫忙打整行李的幾位丫鬟僕婦,跟在隊伍後頭兩手空空無所事事,對此情此景倒也見怪不怪,習以為常的聊著天上了船。
楚望與葛太太,兩位丫鬟蜜秋、栗戚及兩位仆媽住一套,謝擇益隔壁一套單間。待行李碼妥當,葛太太與那幾位上海菸草商在外頭談了會兒話,這才將人都打發走。回了艙,她脫了高跟鞋歪在沙發上,蜜秋和栗戚便問道:“太太,晚上船上的宴會還要去麼?”
葛太太氣衰力竭,眼皮也捨不得抬一下,“不去了不去了,折煞我也。”
蜜秋朝栗戚使了個眼色,“那我替您將晚餐服拿上來。”
“拿那做什麼?直接替我套上睡袍得了,一氣兒睡到香港去。”
她話雖這麼講,卻抬眼來尋楚望。見葛太太拿眼看自己,楚望忙坐到她跟前去,“小姑媽不用管我,您睡就是了,我丟不了。”
葛太太一笑,“怎麼不管你?”腮幫子朝蜜秋一抬,“一會兒要吃什麼玩什麼,只管讓蜜秋帶你去。”
微微偏頭,視線越過蜜秋,葛太太眉頭一皺,“栗戚,你探頭探腦做什麼?”
蜜秋神情不悅,將栗戚往後一擋,栗戚更不開心了,撇撇嘴,終究還是講了出來:“剛上船來,有個上海畫畫的孫先生遞了名片,說是想請太太去看看他的畫。”
“姓孫的跟你沾親帶故還是皇親國戚,讓你這麼上趕著替他牽線搭橋?眼見太太幾天都沒合眼,你也不知替太太消停消停。”蜜秋冷笑道,一氣兒罵的栗戚眼眶通紅抬不起頭來。
“該消停消停的是你兩,”葛太太揉揉腦袋,沒多餘一絲力氣教訓下人,“一會兒你們去隔壁替我請一請謝少,他若有空,讓他替我去了就是。”
兩人都低頭齊聲答是。
栗戚開門出去隔壁請謝擇益,門開著,斜對過一間艙室也開了,叮鈴桄榔一陣響,吵得葛太太頭痛。正要關門,葛太太制止了,問道,“都是些誰?”
蜜秋探頭一看,笑道,“伯爵路老鄰居。”
葛太太習以為常的冷笑一聲,闔眼眯了幾分鐘,又睜眼來瞧楚望,說道,“一會兒謝擇益去看畫,你若是想去,便跟著他去,長長見識也好。”
楚望噯了一聲,葛太太才終於整個陷進沙發里,平日裡凌厲的氣焰也終於收拾起來。
栗戚回來合上艙門沒一會兒,船便晃悠悠開了。楚望坐在葛太太一旁沙發上翻看翻譯課課本,蜜秋見狀便替她打開檯燈,端了溫熱飲料過來。但因葛太太熟睡屋中,人來人往都輕手輕腳,不敢驚擾了她,故而艙門外的聲響也都放大了些。
十分沉著的男低音,是姐夫黃先生:“——暈船藥片給媽備上了,讓趙媽帶著的。”
低沉的女中音,是喬太太:“一會兒你們上哪兒玩去?”
溫和動聽的年輕女子聲音:“吃過飯,我兩去跳會舞,也沒有別的可以打發時間玩。”
喬太太道:“別玩太野。”
“不會的媽媽。要帶上真真麼?她一個人沒什麼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