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警察?她心裡暗笑。外國警察草菅人命,誰不知有《在華軍人犯罪懲治條例》?英美軍人在華犯罪,由英美自己法庭懲處。倘若出點什麼事,政府恐怕將她賣了還要幫英美政府數錢。
於是謝擇益又說:“若是下班晚,致電給我,我陪你走這一段。”
楚望盯著她:“姑媽專誠叫你照料著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謝擇益扯謊扯得面不改色心不跳。似乎知道她接下來無話可說,又沒話找話:“禮拜六應該沒什麼事,熟悉一下地方之後,中午想吃什麼?”
楚望頗覺好笑:“……剛才吃過早餐。”
“越界築路有家新開的天津菜還不錯。鴨舌蘿蔔羹,想喝麼?”
她實在不想跟他在公共場合出雙入對,於是說:“回家吃吧。”
“昨晚那位廚子的手藝還滿意麼。”
“今天早晨的鵝肝香腸也是他做的?”
“是。”
楚望頗為訝異,“我以為謝先生在上海生活得頗為辛苦。”
謝擇益笑了,“驚嘆於我如今落魄潦倒,竟仍舊生活奢靡浪費?”
她沉默片刻,“謝先生,我想……”
“不請廚子了,是麼。”
“興許我姑媽同你囑咐過,但我實在沒那麼嬌氣。廚子,幫傭,管家,都不用找。地方本就不大,飲食起居全靠自己雙手雙腳,也挺自在。”
“好。”謝擇益答得爽快,笑容里仍舊掩藏著滿心不信任。
不知不覺車從福開森路駛到越界築路。六十三到六十七號是一棟不甚氣派的六層建築,外面層層把守著警衛,謝擇益不得不將車停到百米開外。
禮拜六辦公樓並沒有開門,層層鐵柵欄落下來,嚴防死守的,外頭放著幾張桌子,兩個外國老頭坐在那裡等研究人員們從世界各地前來此地報到。
她那份聘書經過警察們多次審核盤查,終於將她放進鐵柵欄里,站在兩位老者面前。
其中一個老頭吊梢眼,蒼藍眼珠,透明到像一隻渾濁玻璃珠似的,鼻尖卻長得恨天高,有幾分猶太人模樣;如果匹諾曹玩偶會老去,那便是他這樣的。
他隔著小眼鏡認真辨認那紙聘書,隨後說道:“你在I小組。周一上午九點半,請勿遲到。”
她聽著,心想:看起來分工倒是明確。I小組究竟是做什麼的?
是讓她自行揣測其中的奧義?
低下頭小聲問:“I——Ignite——是麼?”
“保密章程沒背熟?”老頭白了她一眼,在聘書蓋個章,撕成兩頁,丟到腳下火爐里燒毀。
她實在太好奇了。
楚望盯著那隻爐子咋舌道:原以為外國人禁不住中國南方的惡寒,烤火用的;誰知一物兩用,還能用來銷毀資料。
報到完畢,折返回去,謝擇益已出了車來,同幾位警察聊著天。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似乎已經脫離生疏客氣,那幾位英國軍官已經卸下武裝,同他講起了各自家人與女朋友來。
楚望看得直搖頭。原來謝擇益不止是個天生的情場高手,還是個天生的交際達人;再多聊點,這幾名英國兵背的保密章程怕是要全部作廢。
見她回來了,謝擇益大步走過來;後頭那幾位英國兵果真誤會了,立馬遠遠的吹起口哨。
今天也不知第幾遭了。
附近有百貨商店。牙刷肥皂毛巾之外,還有一些女士用品只有進口商店有販賣。他也不充當紳士過了頭而不知分寸,只在門外耐心等她慢慢買。一見她,直接接過手中購物袋拎上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