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警的。”
聽她英文口音,那人又提起三分精神,“哦。哪裡?”
“福州路,豐源弄。”
“什麼事?”
“有兩名日本人將我朋友劫走了。”
“日本人?你朋友是英國人?”
“中國人。”
那人哈了一聲,話音又恢復譏誚懶散:“抱歉哦小姐。我們這裡只受理英美及無國籍人士相關案件。”
“哎——”
電話掛斷了。
她滿腔怒火的抓著聽筒,又將那個號碼撥通。
仍舊是那個調調:“餵?”
“我找謝擇益。”
那人又提起精神氣,“他不在。”
“我知道他不在。等他回來,叫他來福州路豐源弄。”
不等那人講完話,她報復似的先掛斷電話。外頭車來了,門房撳響鈴,她披上衣服,換了雙輕便鞋子乘電梯下樓上車。
一上車,她心裡一陣一陣的煩躁。
每一次都是。她又不是警察,怎麼什麼事都找她出面啊?她看起來很有安全感嗎。
連許家司機都有些納罕:“我見我家小姐大半夜著急忙慌的讓我接個人,還以為是要請一位拿的定主意的先生少爺出面呢。”
——
福州路,豐源路外雜貨鋪。
街角枯黃燈光下只有真真立在哪裡。她快步下車跑過去,“許小姐呢?”
真真擦了擦臉上淚痕,“她與警察先進去找人了。”說罷輕輕攥住她的手,冰涼涼的,拉著她往裡走,“走吧?”
日租界不似英法美租界,沒有萬國建築展的高樓,多的是一些低矮磚房與狹小巷弄。天已大黑,只有最外頭那家店鋪亮著燈。越往裡走,只有零零星星幾戶人家亮著點點燈,甚至不足以照亮道路。
算上從真真跑出來,找到許小姐,打電話給警察,再一同進去找到人的這段時間裡,難以想像沈小姐已經遭遇了什麼。
走著走著,她心裡越發火大:“大半夜的,你跟她兩人來這種地方做什麼?”
“她非要叫我來的,”真真發著抖,“她在跳舞場上丟了人,叫我跟她單獨去,想博回一點面子,說今天偏要跟我做個了斷。她激我,說若不敢來,她絕不會罷休。我一氣之下跟她來了。進來之後,突然想起她爸爸在同日本人做海事交易,一定認識許多日本人,說不定在前頭埋伏什麼人等著我。所以一見迎面來了兩個日本兵,我立馬掉頭就跑……我真不知道她剛來上海不懂得洋人厲害之處。我聽到她在後頭求救尖叫,但是我不敢回去。”她捂著臉,“我們兩至少得有一個跑出去啊。”
沈小姐剛來上海不久,久居閨中,自然不清楚這上海人口駁雜、妖魔鬼怪的眾多。
她頭痛不已,嘆口氣往前走。
真真越發泣不成聲的跟在她後頭走。不消多時,前頭一家亮著燈的定食店外立著五個人。許小姐正扶著臉色慘白,衣服髒污破爛的沈小姐,旁邊是一位高大的中國巡官。三個人正和兩位日本自衛兵對質。
見楚望與真真過去,那兩名自衛兵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兩笑,嘴裡又講了兩句日語。
她聽不大懂,但知道決不是什麼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