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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餐,將頭髮松松挽了髻,隨意在旗袍外頭套了件大衣出門。樓下停著謝擇益的車,駕駛室里卻坐著汴傑明。一上車,他就盯著她的眼神說:“是不是想問長官在哪?”緊接著又是笑嘻嘻一句打趣:“一會兒就見到了,他叫你先別太想念他。”

謝擇益托人帶的這類騷話她向來是懶得搭理的。不過聽說很快就會見到,仍不免有些驚訝。

越界築路INFT外頭的巷子都被把守起來,封鎖圈又擴大許多;車緩緩駛入,一路上都是嘈雜的英軍,多了好些生面孔。看來對研究院的重視程度更上一層樓,肯捨得注入新鮮血液了。

一進研究院,一切看起來還跟往常一樣,氣氛卻莫名的緊張起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都模糊了起來,好像從未見過她,她也從未見過;每一個從她身邊擦身而過的人都腳步匆匆,每間屋子,人一進去,立刻警惕閉鎖房門。

這感覺好似兵臨城下使得人人自危,士兵高築起城牆堡壘,火焰箭塔也統統滿上弓弦。

她加快腳步去了五樓。玻爾等在I組實驗室門外,一見她,皺著眉頭招招手示意她快一點。跟在玻爾後面,剛踏進實驗室,他立馬將門緊緊閉鎖上。

一見她進來,不少人都抬頭來頗有些不快的瞥她一眼,立馬又低下頭整理起自己的資料。

她那個“早晨好”的微笑僵在臉上,轉頭問:“怎麼了?”

玻爾打開保險柜拿出她那一疊半成果手稿,“結果都記住沒有?沒記住,五分鐘時間搞定之後,燒毀。”

她就第一個問題先點點頭,爾後偏過頭,看了一眼實驗室眾人:大部分都在背誦自己這數周來的計算成果,包括奧本在內的少數幾個人正在用碎紙機打碎成果數據。奧本海默打碎自己那疊稿紙,將碎紙機遞到她跟前來;玻爾再次將稿紙放到碎紙機前問:“確認記住了嗎?”

她伸手擋了一下,有些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玻爾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展開,放到她面前。很簡單幾行,用日文與英文各寫了一遍,內容是一樣的。

英文翻譯過來是:

尊敬的玻爾博士,近來獲悉你與諸多聞名於世的物理、化學家都受邀來到中國上海進行原子物理學理論與實驗研究,素來崇學尚教、萬世一系的天皇,從關心科學研究進展的駐滬大班處聽聞你因受資金、政策等諸多條件所限,甚至不得與學歷僅為本科的女性研究人員共事,不免為之嘆惋;又聽聞仁科芳雄與你曾是劍橋大學與哥廷根大學的同學、同事兼好友;因此,特請仁科芳雄與他最優秀的科研團隊前來上海,希望能對你的研究進展有所助益;為使研究能安全順利進行,特使大班遣佐久間少佐及士官數十人駐守越界築路,必不辭勞苦,日夜守備,請予以接納。

順致最崇高的敬意。

特命全權大使日本駐滬高木於奈 (簽字)

一邊念信,她心裡越來越敞亮。派間諜窺探到研究院的動向是一早的事,可惜因為種種原因無從下手;周五晚上,派遣駐滬、一直關注此事的那位少佐,佐久間,注意到了她:她從研究院最初的地方——香港——來到上海,在所有研究人員里學歷最低。這下研究院的短處與把柄被抓到了,日本也找到了切入口:你玻爾如果不接受曾與你共事的、大名鼎鼎的仁科芳雄,憑什麼卻接納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本科生,還是個當代頗沒有研究地位的女士?

總不能心領日本的好意,但是仁科芳雄博士與他優秀的團隊就請免了,將他再退回日本去。

這不可能。

他對於科研能力瞭然於心、又與玻爾有過共事情誼;再者,別人後面一位少佐帶著士官在這個周一早晨來個突然襲擊。來都來了,怎麼叫人打道回府?

研究院I組以外早就有不少人對她的學歷表示不解與不滿;平日裡私底下的竊竊私語的議論著,在今天終於找到突破口:你看起來沒什麼益處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做個害群之馬,使我們這麼久的心血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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