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就留了個心眼。
留學日本時,她便與喬太太私教甚篤。林家眾多產業帳務瑣事,一都是由她與喬太太商議。其中牽扯眾多,故而即便兩人多年未見,也仍舊維持著密切於這世間大部分情誼的“友情”。家中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她第一個致電報給她。
收到喬太太告知她那封三小姐與教授之間傳聞的電報時,她幾乎是欣喜如狂的。因為她多年的心結,可能就要因此解開。
故而她毫不猶豫替丈夫做主,拍電報去上海最大的日報,刊載了那一則布告。
三小姐絕不能從家譜除名。只要她還在林家一日,香港那女人就不敢妄動林家;否則她定不肯善罷甘休。
三小姐必須要做林家的女兒,而且要讓她一輩子只能做林家閨女。
拍了那則電報,除了她跟斯家婚約,日後,還有哪個好人家肯要她?
到時候不論誰打那筆錢的主意,她只需說:“這是三姑娘生母的財產,是照嫁給當初北平斯家的規格準備的,我看哪個狼子野心的敢妄動三姑娘的嫁妝?”
還能有哪戶人家,家產勢力雄厚過當初那個斯家的,肯娶這麼一個聲名狼藉的閨女?
林家也不是養不起這麼個姑娘,再不濟,一個獨身姑娘要過生活,總差不過閘北區難民。
即便隨隨便便嫁了,那時嫁妝幾錢,又是兩說。
她總不至於敢自己發文,表明要與家裡父親兄姐斷絕關係罷!
周氏見葛太太似乎正中她下懷,便將女兒攬到懷裡,“慌什麼慌?”
爾後湊在林俞耳邊,笑著說了兩句話,算是給他打了一劑強心針。他臉上雲開雨霽,立馬叫管家照他說的往香港去拍電報。
——
讀完電報電報,葛太太樂了好長時間。蜜秋在一旁替她剝了一粒粒葡萄,皺著眉勸道,“太太別笑太過,仔細著長笑紋!”
“你不說我都忘了,”葛太太嘴上說著,仍舊笑得極開心,仿佛是有個小孩兒頑皮搗蛋,弄巧成拙了似的,惹的她開懷大笑的念著那封試圖四兩撥千金的電報紙,“先夫人的嫁妝,自然留著嫁女兒用的;當初是照著嫁給北平第一斯家長子的規格氣派備的這份妝奩,婚約不在了,錢仍留著等她嫁下一戶人家……哎喲這周氏,多年不見,手段真是叫人可樂。”
蜜秋忿忿道,“打定主意要綁著姑娘為由守著先夫人的嫁妝,也是夠無恥的。我們姑娘優雅漂亮,整個香港也挑不出幾個比她出挑的。笑話,當真以為我們姑娘因那紙新聞嫁不了人了?
葛太太笑了一會兒,接著說,“嫁妝錢銀物什首飾,七七八八,也這麼多年了,即便找線索,也再難湊齊那個數。律師同我講時,那些小東西也就算了,當放他一碼。如今給我來這個……鵪鶉蛋給國外麻雀孵出來,真以為能一飛沖天了?不過就能撲騰那麼兩下子翅膀。我這就叫她知道,什麼叫吃不了兜著走。”
她吃著一粒葡萄,拿了筆來要寫回電的內容,這會兒電話響了。穗細去接,說是蔣先生受了上海杜先生邀約去周五的宴會,下午打麻將她就不來了。
“替我跟她講:‘請蔣先生去宴會,你個沒名沒姓的跑去做什麼?’”
穗細笑著回了這句過去,過了會兒聽那頭講完,更加笑得直不起腰來,說道:“謝小姐說:‘我是去造福上海社交圈的。這舉國上下大小宴會都不能沒了我,不然,找誰來艷壓群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