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在距離五號幾英寸的地面,塵土飛濺,五號猛的躍起,一頭沖向觀眾席。
砰!
更為巨大的撞擊聲響徹跑馬場,伴隨著骨骼碎裂聲與跑馬痛苦的嘶嚎。觀眾席上零零星星的觀眾紛紛站了起來,盯著五號在二層台階上四足狂蹬卻無法站直身體,身下的血順著台階流淌到台階下,賽道的塵土上。
其餘的馬仍在奔跑,絲毫沒有意識到它們之中的佼佼者因精神癲狂幾乎一頭將自己撞死。每天都有無數同伴死去,它們早已見怪不怪。
一圈又一圈。
五號停在第二發槍響後倒地的地方再也站不起來。
她猛的回過身,將槍口指向佐久間。
佐久間緩緩將雙手舉過頭頂。
“五號贏不了了!你放了她們!”楚望激動得眼眶發紅,聲音里都發著抖,“放了她們。”
他面無表情的妥協,“好,好。”
隨後轉頭打開觀戰席後側的門,步履又沉又穩的朝“馬廄”方向走去。掏出鑰匙正要開門時,他的副官正好迎面走過來。副官看到他背後持槍的少女,伸手摸槍,被佐久間制止了。副官狐疑了一陣,佐久間示意,他便附到他耳邊,告訴他紡紗廠醫院傳來的消息。
佐久間聽完,站在馬廄門外猛的轉臉將楚望,陡然狂笑起來。
——
這個城市北部,洋涇浜沿岸的虹口租界起了一場大火,頓時將這租借地的停電夜照的透亮。
黑夜已經持續近兩月了。這通天火光將洋涇浜北面的天與河都點亮時,有人仍在燈火通明的華懋飯店裡相擁跳舞聊天,有人卻已經哭著乘車回了林宅。
凌晨一點,紡織廠下班的工人在寒風中步行。路過紡織廠醫院時,日兵自衛隊正從火場逃離,而英軍卻帶著工部局消防隊一齊進入紡織廠醫院,在火勢來得更為迅猛之前,從裡面救出一名被反鎖在C棟頂層鐵柵欄里的中國籍實習護士。不知是因燒傷嚴重,還是因為在用本能去護住懷裡什麼東西,救出來時,她全身大面積燒傷,組織液外流,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被英軍送往紅十字醫院。
除了她與她的組織,也許將不再有人知道,今晚葬身火場的還有她的兩名同伴。倘若她要活下來,還能活在遍布南京眼線的上海租界醫院中,那兩名姓命早被已經記錄在緝捕名單上的同伴只能與醫院中的器械、胚胎、毒株、標本……這所有的罪惡一同在這場大火力里歸於永夜。
這個組織仍還是個稚嫩幼芽,在多國間諜角逐的列強權利租借地里,在軍事長波電台的密碼戰里仍居於最下風。有人在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即便希望渺茫,即便知道固有一死,他們仍舊去了,只為能讓暗夜裡那一點燭火終能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