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成百上千大學生趕到工部局會審公廨請求釋放學生。上海聯合北平天津多家報紙大肆宣揚殖民者的暴行,激起北平上海眾人憤懣之情。林梓桐作為被派遣往上海的二十五師團軍官之一, 也在三天清晨抵達上海。
楚望這幾天按時換藥、吃飯, 也陸陸續續從謝擇益口中聽說些許外界傳聞。他講故事一樣輕描淡寫的講,她也聽得平靜。大約身體急不可耐的想要快些病癒,睡眠多得離奇, 幾乎除了吃藥與吃飯時間,與謝擇益也說不上幾句話, 更別提來探病的其他人。
迷迷糊糊間聽到謝擇益在門外與一個熟悉男中音談話, 沒一陣就走了。謝擇益折返回來時,她便輕聲問道:“林梓桐來了麼?”
“不知你醒了,他便先說去探望另一位朋友, 一會兒再回來。”
她聽完想了陣,“許小姐也在?”
“嗯。”
“我也想去看看她。”
“你自己也還是個病人。”
謝擇益剛斬釘截鐵的拒絕,一看那巴巴望向自己的眼神,對視三秒後, 轉頭攔住莉莉問:“可否帶她在醫院裡走一走?”
“她這兩天也好很多了,”莉莉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說,“別離開醫院就好。”
一聽不能離開醫院, 她很惋惜的“啊……”了一聲。
謝擇益與莉莉都轉頭來將她看著,用英文與中文各自問了一遍,“你還想去哪裡?”
“想……回家一趟,拿點東西。”她用英文說。
“他不能替你取?”莉莉問。
她看著謝擇益,有點難以啟齒。這年頭內衣還沒普及到遠東大陸,女人們都用“束奶帕”或是仍沿用著肚兜,大多數因此胸下垂或者乾脆導致平胸。二七年以前她還在發育之初,後來突然提倡起了天乳,她覺得怪怪的,就私底下委託索米爾先生為她做了許多胸罩。後來他回法國後,偶爾也時不時會寄一些給她,這才使得她終於沒長成個平胸或是胸下垂。那天送到醫院後,外套雖是給瑪麗與莉莉脫下來換作乾淨的麻布病號服,每隔兩天也會給她擦拭身體或是更換外衣,但內衣內褲都沒動過。也因此,今天大好了,她也覺察到自己由內而外的散發著臭味,像個臭豆腐。
謝擇益態度溫和下來,盯著她用中文問,“東西放在哪裡了?”
她想了想胸罩的尺寸和形狀,望著天說,“算了,也不是特別急……”
莉莉笑著說,“自從霍格太太住進來以後,霍格先生替她修整了天井花園,現在特別漂亮。她住進來以後還沒看到過吧?有空可以去那裡走走,心情會好很多。”
楚望問:“是那個上海開埠後,帶著太太從廣州過來,在外灘給她買了八十畝地做花園的霍格先生麼?”
莉莉笑道:“是啊,真羨慕霍格太太。”
看到莉莉滿臉花痴笑時,楚望也感嘆道:都是錢啊,能載入史冊的浪漫可都是錢堆出來的。
她躺著快一周沒動過了,剛支起身子要下床,腳一陣發軟,險些一頭栽倒下去。謝擇益快步上前來兩手將她抄進懷裡,這才沒真的摔個狗吃屎。
莉莉輕輕一笑,拿著病例記錄飛快轉身出去了。
“傷的是腦袋,怎麼腿腳也不好使了?” 她腦子有點發懵,推了推謝擇益,“讓我下來走兩步。”
“確定?”
“確定。”
謝擇益將她放下地,寸步不離的將她盯著。
她走兩步,仍覺得腿有點發軟,只好死死將謝擇益的袖管扯著。他走兩步,她也走兩步。
謝擇益不由得微笑,“想先去哪裡?”
“許小姐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