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他的袖子小步走了一段路,稍稍活動開了,腿也有了點知覺。雖走不太快,也不至於某一步踩到棉花上摔趴下去。只是為難謝擇益這麼個大高個,要遷就她這個半殘廢的小短腿慢悠悠的走。
她的病房在三樓,許小姐在第二層。到她病房門口時,卻被另一位看起來很兇的救助會護士老太告知:“有人正在探望她。她需要休息,請明天再來。”
楚望還想問一句“傷得重麼?”那老太卻毫不客氣的掉頭走人,留兩人吃了十足的閉門羹。
她一臉沮喪時,謝擇益卻笑道,“我出去看一看。”
說完立馬大步往病房長廊外頭去,留她一臉懵逼的扶著牆在後頭盯著他快速遠去的背影。
過了幾分鐘,他又笑著折返回來,將她一把橫抱出了病房,穿過紅十字醫院的寂靜藍白長廊和長廊中來來往往的醫生護士,在所有人好奇回望的目光里,終於在一層花園外頭將她放了下來。
醫院樓是救助會捐建的,建成期在六七十年前。花園是怡和洋行和阿禮國後來捐成的,為了填土種花,地基又拔高了一尺有餘。霍格太太住院以後,霍格先生大約又修繕了一次,一層外的花園整個比醫院一樓的地基高出兩尺有還多;一層採光漸漸不大好以後,便不再用作病房,多作儲存室。
謝擇益立在花圃後頭朝上頭病房看。他身高加上地基與花圃圍欄快兩米八了,足以看到二樓病房窗戶里發生的一切。
楚望也爬上花圃圍欄站到他身邊,卻發現自己只能看到一樓與二樓之間那堵牆。她扯著謝擇益跳了兩下,終於意識到,她這個身高再怎麼蹦也於事無補。
謝擇益安靜的往裡看了一陣,在她身旁添油加醋道,“哇哦。”
好奇心被完全激發的楚望:“……”
謝擇益轉頭來看著她,“想看麼?”
她扯著他的袖子。
“該叫什麼?”
“擇益哥……”
謝擇益於是笑著半蹲下來,拍拍折起的腿。
面前這情形好像與記憶中什麼畫面重疊起來,立刻使得她一愣。
“上來。”謝擇益說。
她點點頭,攀著他的肩坐了上去。
“扶穩了?”
“穩了。”
謝擇益慢慢站起來,她的視線也越來越清晰。
“能看清麼?”
“矮一點兒……這樣太顯眼了!”
謝擇益蹲下去一些,“這樣?”
“嗯。”她雙手扶著二層床沿,只露出眼睛與小半顆白白的腦袋。許小姐的床就在窗戶邊,因她躺著,所以看不太清她的情形,只能看清坐在她床沿的林梓桐著了軍裝的背影。
剛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便聽得許小姐瓮聲瓮氣的一聲:“別想了。以前不會嫁給你,現在更不會。”
林梓桐道:“他在策劃你們與總工會的行動了吧。煽動學生與工人走上街頭,還是直接武裝出動?”
“關你什麼事。”
“上海來了我們近兩個團。你們人手不夠的。若是將上海人煽動到加入進抗議隊伍里,租界當局也不會就這麼眼睜睜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