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疑惑的看著他。
他喘口氣,接著說:“就算你背負罪孽,受自己與同胞亡魂譴責一輩子,你也必須苟活下去,謝先生。因為除了你,這輩子再沒人能照顧好她了。”
講完這一句話以後,他看見謝擇益的神情,從不解,到動容,到震動至眼眶通紅。他就這麼定定看了他一陣,轉身鑽進車裡。
言桑終於鬆了口氣。
這話不是對謝擇益說的,而是對他自己。
他仍沒有放棄她,可是他知道,他敗給了謝擇益。
在他看見謝擇益在她病床前跪下去那一瞬間,他幾乎就明白了,這個白華軍人,不可能放棄她。
這是旁人看不到的詩。
只有她,唯有她。
他的無堅不摧,他的柔情似水。
是他的大陸,他的心馳神往。
他就是她的城池堡壘:願為她戰死沙場,也願為她苟活著相伴到下世紀。
你叫他如何放棄她。
第116章 〇四〇阿正之七
隱隱約約聽到一聲熟悉的男聲在大喊“謝先生”時, 她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恍惚睜眼來時, 仍還能聞見床頭與花瓶里飄來陣陣白蘭花香,便以為謝擇益還未走。
言桑由瑪麗帶進來時, 她翻了個身, 將被子抱在懷裡接著美美睡過去。被包裹在一色素淨的床、麻的裙與頭頂紗布下,少女皮膚白得驚人, 也襯得她紅潤嘴唇上還未消的一點傷有種異樣的破碎的美感。她睡得極舒服, 嘴唇抿起,似乎在笑。
他發現他從未仔細看過她,除了相片上的, 動態的。以前總以為能好好看一輩子,所以不急, 慢慢的, 一點點來也無所謂;現在再多一秒似乎也是奢侈。
言桑在她床頭站著看了一會兒,將手裡一冊書中兩張草稿素描夾在指尖,押在那朵白蘭花下, 置於謝擇益的信上。
他已經有一些近視。躬身湊近時,見一張已密封妥當的信封,上面是再熟悉不過的字跡。認真辨認一陣,發現上面寫著:“致言桑先生”。
他盯著信看了一陣, 微笑著轉身離開。
她醒來時葛太太已經來了。穗細正用流利的英文同莉莉說著什麼,她略略聽見幾句,大約是葛太太給她請了家庭醫生,正與她的醫生商量給她辦理出院。
見她睜著眼睛坐在床邊, 莉莉回頭來沖她笑,穗細朝她走過來,叫了聲“姑娘”,她還沒完全醒來,迷迷糊糊問:“幾點了?”又笑著問:“謝先生呢?”
穗細沒說話。莉莉笑著說,“瑪麗說,早晨他與那位巡捕長乘車離開了。”
她嗯了一聲,循著那帶給她錯覺的白蘭花香氣看過去,將床頭那朵盛放的白蘭花拿在手中,於是看見花下那張書頁大小的速寫。
她偏著頭用指頭去觸碰脖頸;
她在笑,笑得既柔且狂。
莉莉也覷到一眼,驚嘆道,“畫的雖不算太好,但一眼便知道是你,神態太像了。”
楚望也不由得摸摸脖子笑了。沒見過照片以前,她也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樣的。
她將花與速寫放到床單上,拆開那封給她的信。
簡潔兩行字,字跡工整到簡直不像是謝擇益寫的——
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