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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津樂道之時,只聽得一低沉渾厚中年男人輕而威嚴道,“謝鴻爵士昨日去檳城為兒媳天價拍下Comtesse du Barry 項鍊,恐怕仍在趕往上海的私人郵輪上。”
眾人回頭一看,均噤聲敬道,“斯先生。”
他久未從政,而今不僅仍在公審邀請之列,還為不過年方二十的長子留的一席,手頭勢力恐怕仍不容小覷,故而沒人敢輕易上前搭話。
斯應攜言桑輕鬆穿過人群落座。
只有一人緩緩跟上。
黃先生道,“謝鴻這無恥老賊,不知他從前一口上海話與牛津腔多地道。如今裝瘋賣傻,誆騙眾人只講的一口離譜廣東話。”
斯應微笑,暫不接話。
黃先生正緊挨他落座,想是做足一番準備。“結交他這麼多年,我們眾人也皆不知他究竟做什麼生意做到如此家大業大。中國極少有人知,英國恐怕更無人。”
“那寶石項鍊成交價只可值下一座城堡。”斯應突然接話,“四十年前的鴉片,二十年前的肥皂、橡膠、絲襪與賽璐珞,如今做鑽石黃金造船與銀號。他在英國與蘇格蘭想必擁有不止一座堡壘,倒也不必為他心疼。”
黃先生笑道:“他願為獨子與兒媳花多少錢,與我何干?”又道,“倒是斯先生寶刀未老。而且,我從不知留日派里竟也有人肯開口講英文,更懂研究英國人。”
“自然與黃先生無關。不過,他肯下此血本,原本就是為買個心安理得,為他謝家謀求福祉。”又無比直白,“那麼黃先生三位大亨呢?是否願意做點什麼,為自己兩年前的所作所為一雪前恥?”
兩人一同看向席位前排軍銜極高的一列國民軍官。
黃先生拱手道,“我三人商議妥當,願請斯先生指點。”
斯應道,“上海是肥肉,西北更有一塊肥肉。如今七國中一國原本意在西北,想要貪得無厭二者兼得;一塊肉七方爭奪,另一塊仍屬英與江西囊中之物。倘若你們肯作出讓步,我與我的所有投靠於南京,夠不夠與之均力敵?倘若你兩方肯和平共處十年,我便為他爭取西北利益,這一點和平共處的代價夠不夠大?”
黃先生早已打過算盤,如今聽他親口講出,不免大喜過望:“足夠。”
“那麼請放棄有關日本的所有支持,也收回他們在中國的一切利益。”
如今日本所作所為早已激起民憤,而早在兩年前那一場血洗上海的事件中南京早已盡失民心。倘若再放任日本,再多文章洗腦宣傳也無濟於事,不戰自敗。
放棄日本的支援,誰在背後較量中扶持南京?
斯應一來,國內殘存無數勢力都會和他一齊到來,甚或還能贏得一場輿論戰爭,何樂不為?
況且,日本倚靠南京在租界勢力中越發目中無人,工部局五國一早憤懣不平,如今被日本拖累,恨不得立刻放棄日本利益來換取自身利益。
他立馬就要回去力勸杜先生。
九時整,七國公使代表二十餘人自長廊進公審庭。
與其說是公開談判,不如說是擁有國際地位與話語權的五國向弱大國家與受審國宣布他們的商議結果,這是一個強國之間利益角逐的過程,興許在角逐過程中小小良心發現一下,並賞賜給弱國一點麵包屑,便足以填飽這些軟弱政客的胃。
但結果是有跡可循的,明眼人都能從談判結果中清晰的聽出英、美兩國之間的利益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