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擇益闊步離開。
蜜秋已推門進來,見屋裡空無一人,推開落地窗門見她立在外頭,這才鬆了口氣。
楚望趴在闌幹上直樂,幾乎能腦補出謝擇益那雲淡風輕的欠揍表情。
第133章 〇五七聚散之五
行李一件件搬上船在一等艙倉庫碼好。
從遺產、嫁妝至婚禮瑣事到返港……所有事物堆積在一起, 葛公館卻不見半點慌亂。
一切事物都按部就班、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所有看起來有序從容, 都是事先下過一番苦功夫準備的結果。
一路上船艙內都在喋喋不休婚禮的事。
彌雅毫不避忌對她的嫉妒:“滿世界都在忙Linzy的事,她倒無聊的發起呆來。”
“你要是能十五歲上拿大學文憑, 一月一百有餘薪水, 動輒獲個價值十五萬瑞典克朗的獎金,附帶名揚天下, 此刻也可以理直氣壯躲起來曬太陽。”葛太太如是說。
“那是多少錢?”
“四萬美金, 八十萬銀元,八百個美國中產階級一年薪水總額。”
在眾人驚嘆聲中,楚望吐吐舌, 悄沒聲息溜到陽台上曬太陽。
這也是一類學問與本事,不過不是她的本事。
從前最艱難的時期, 她勉勉強強才不至於將生活過的亂七八糟。如今將要離開葛公館, 又立刻不停的走到謝擇益身邊,周身不知有多輕鬆。
但看著海浪翻湧起來時,她自己心裡第一次這麼沒底。
徐少謙的信只是十分稀疏平常的疑問句, 卻偏偏問到她心坎上。
她超越時代何止一步。這個時代這個學科,任何文憑於她都無太大意義。
可是偏偏在徐少謙這裡,她總覺得自己修煉畢生都無法卒業。
如果問她,此刻見到徐少謙之前的感受是什麼:她會說——如同從前寒假結束, 寒假作業卻還沒做完前夜打著燈籠在被窩裡趕作業,卻發現即使熬至通天亮也順利無法完成。
在他背對她與梁彰,朝天秤下擲下那枚轟然作響的鉛球,轉而問她:“質能方程是什麼?”的那一刻, 她打從心底發憷,也就此明白:面前這個人,她敬畏她。可最終卻是徐少謙這個最顧大局的人陪她踏出最瘋狂的一步,並拉上諸多頂尖學者陪她一同發瘋。
倘若拋開林楚望的身份帶給她的一切,僅僅單純作為林致,她只有一個人選。
她迫切想要得到來自他的認同感,與學生幼稚的渴望得到來自老師的認同如出一轍。
與婚禮無關,與最終她將經由誰的手走到謝擇益身旁這類虛偽儀式感也無關;即便最終牽著她的手步入教堂的是某總督、某伯爵,甚至某總統某五世,她都無所謂。
她甚至不介意獨自走向謝擇益,畢竟她於這時代而言就是個異類,打從心底不在乎旁人眼光如何。
但她迫切需要來自徐少謙的一個點頭抑或微笑,告訴她:截止此刻,我仍舊認可你存在於我這個時代的意義。
她還要接著往前走啊。
只要一句話,那麼她便仍有勇氣懷揣對自己的否定、以及無人能知的滿腔罪惡感繼續走下去。
——
三天航行里,彌雅不止一次向她傳達了謝家眾人對她寄予的厚望——各個層面上的——其中囊括了最重大的生育一項。
還告訴她,依照她家中那群二三四五媽媽們的特性,為了提前看到新娘子,大約會拖上各自女兒,事先尋出十餘輛車,一準一齊出現在碼頭上爭奇鬥豔。
所以臨下船時,彌雅特意問她:“此刻是否要隨我偷偷摸出人群,躲過這群人,先去看看那三所新宅?”
她想了想,“興許我想先去看一看那座科學館。”
彌雅大抵是想不出比起豪宅,科學館究竟有什麼看頭,頗有些掃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