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海一面窗戶開著,正對一輪海上明月。桌案上放著一對紅燭,點亮以後,燭前整齊放著三碗湯圓,一盤木瓜,一碗叉燒和一隻白切雞。紅布上依次放著一把精緻木梳、一隻篦子、一包針線、一根紅頭繩、一隻剪刀與一把尺子。
頭髮已擦乾,老太拿起梳子與篦子,極為耐心的替她梳頭。穗細已不知何時離開,只葛太太倚在門口遠遠看著。
直到她懷疑自己快要被梳到脫髮時老太才罷休。取過頭繩將她頭髮輕輕挽起一小撮,綁了結攏至腦後披散著。
做好這一切,等她伏在窗前對月對海誠心拜了三拜,起身時,桌上一應物品均被收走。
穗細自外頭走進來,攜起這些上頭所用一應事物,跟在老太身後出門去,將門掩上。
葛太太手裡抱著一疊東西朝她走過來。
先是一套質地極為柔軟貼身的衣物,不知是什麼絲與塔夫綢的混紡,潔白而小小一團,裡頭夾著幾式不知什麼更為貼身的黑色衣物。
“換上以後,將浴袍給我。”葛太太說道。
她點點頭,背過身去解開浴袍系帶,葛太太則將手裡剩下物件放在桌上,騰出雙手替她將窗掩上。
她慢慢整理那些衣服,整個人都有點震驚。
黑色的衣物均是極薄的蠶絲內衣。內褲布料極少,從人魚線開始是一條極細的綢繩,在胯骨外側系作蝴蝶結方能固定住;內衣是前扣,小小銀墜子從繩扣穿過墜在胸前,往外側延伸是如同黑色蝶翼一般薄薄兩片,在胸的起伏處戛然而止,一條細綢繩繞過肩頭結成蝴蝶結。外面那一件是一條沒有輪廓的白色睡裙,絲襯衫一樣柔軟透明,剛剛能將她臀部遮住。再往下,一雙過腳踝三、四厘米,略肥大了一指寬些的半透明黑色絲襪。除開襪子,所有衣服均小而緊,不知是否是有心照她尺寸做的,穿上去極為妥帖,仿佛是貼著她的肌膚生長的。
總而言之,就是一套很雅致的……情趣內衣。
她一抬頭便能看見一面全身鏡,但是她抬不起頭來,只因此刻有點無法直視自己。
葛太太沉默良久,問道,“知道怎麼做嗎?”
楚望淡定道:“知道。”
葛太太立刻挑眉,發自靈魂的拷問道:“從哪裡知道,誰告訴你的?”
楚望:“……”
葛太太盯著她看了好一陣,眼裡怒火強捺住,忍了好久才說:“管你會不會……不會,一會兒自己看書。”
楚望:“……好的。”
葛太太將一本書從木頭盒子裡拿出來放在桌上,用盒子壓住一角,轉身離開時又補充一句,“全福老太剛才誇你,胸挺好看的。”
楚望:“……全福老太連這都管?”
葛太太低頭思索一陣,直至發現再傳授不出什麼經驗來,這才推門離開,將門從外鎖牢。
楚望終於鬆了口氣,打量起自己這件神秘新居的陳設。
寬大屋子,一應紫紅色紅酸枝木家具,不見拼接痕跡,也無什麼雕工,式樣堪稱中式性冷淡典範。
和家具一樣,不知因是新居,還是刻意的。此刻屋內空空如也,浴室內除了屏風、浴桶、馬桶、臉盆;屋內也只床、幾張桌案、一面全身鏡與一堵高闊衣櫃。
她將所有抽屜拉開視察一邊,毫不驚訝的發現——統統空空如也,連一粒灰塵也難找見。
床上一張空調被似的薄薄喜被,上面灑滿了乾果拼盤,也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讓人不敢妄動它的模樣。
楚望走回那面正對月亮的窗前,隔著桌子將它推開。嘆口氣,濕冷海風裡頭,反身坐上桌沿。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如同坐過山車一般。翻過這個山頭,又直直墜落下來,懸起的心臟也自高空墜落,連呼吸都快隨心跳一起停止;好容易滑至一個緩坡,慢慢的,卻又不知不覺攀升到達最高點……而此刻,她坐在第一排,不得不正視懸崖下一條筆直近九十度抖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