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棟仍舊是不說話,只接了馮氏手上的報紙又看了半日,等覺得洗腳水有些涼了,這才擦gān了站起來,轉頭對馮氏道:“你和母親的顧慮自然是對的,但督軍府豈是那麼好糊弄的?”
他把報紙遞到馮氏跟前,朝她指了指,才想起她不甚識字,只向她道:“日本人□□少女這案子,若不是督軍府從中幫忙,靠巡捕房那些酒囊飯蛋,哪裡破得了案子?如今日本大使館已經迫於督軍府的壓力jiāo了人,連日本人都要禮讓沈家三分,哪裡這麼容易就被你們糊弄過去了?”
馮氏並不懂這些,但聽許長棟這麼一說,也知道沈家的勢力,心下終究有些著急,紅了眼眶道:“沈家那麼厲害,那我們如何是好?”
許長棟這時候卻已經心思清明,低頭想了片刻道:“你和母親的想法固然荒謬了些,但也是個辦法,督軍府既送了東西來,自當禮尚往,既然二房收下了,那你同老太太說一說,就讓弟妹去走這一趟。”
馮氏原本還擔心,聽許長棟這麼說,頓時就笑了起來,兩人雖是老夫老妻,但感qíng甚篤,馮氏又正是徐娘半老的年紀,只往許長棟的懷中一挨,略帶著羞澀戳他胸口道:“你這……老滑頭一樣的。”丫鬟僕婦見了這般,都主動退了出去。
……
第二日馮氏就同老太太商議起此事來。對家是督軍府,既親自送了禮來,禮尚往來也是正理,老太太讓把韓氏叫了過來。
韓氏昨兒已經在房中樂了一晚上,但唯獨有一事不順心,那就是按著大房的說法,這些東西都是給許淑芸的。雖然許淑芸是二房的姑娘,但畢竟不是從她自己肚子裡生出來的,韓氏心中略有不慡,聽老太太說讓她去督軍府還禮,便想著帶上許秀芸一起。
“如今不比從前,姑娘們也都是出門見人的,哪像我們那時候盲婚啞嫁的,進了dòng房才知道自己的男人長什麼模樣。”
韓氏一壁說,一壁笑著往馮氏那邊看了一眼,見馮氏安坐在一旁,臉上興致不高,心道她到底還是見不慣二房好的,如今知道那些東西不是給許妙芸的,就開始甩臉子給她們看了。
她越這麼想就越得意,繼續道:“老太太既然讓我去還禮,我就帶著秀芸、淑芸一起去,也當是讓她們也見見世面。”
老太太聽了這話心下嘆息,韓氏這一出去,終究要丟許家的面子,可丟面子,也總比當真把這事qíng讓大房攬下來qiáng,只要讓督軍府知道許家大房沒這種攀附富貴的心思,再早早的把許妙芸的親事定下,那這樁事qíng,也算是了結了。
……
許妙芸聽知chūn從外頭打探來的消息,知道韓氏要帶著兩姐妹去督軍府,忍不住捂唇瓣笑了起來。沈督軍的原配乃是前朝的格格,最重門楣家世,以韓氏的身份,怕是連督軍府的大門都進不去,就要被勸回來的。
韓氏若是進不去,但沈韜耳目眾多,自然知道許家的意思,若真能就此罷手了,那就再好不過了。許妙芸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了。
吃過了午飯,聽說韓氏已經備著禮要往督軍府去,許妙芸打算回房睡個午覺。馮氏身邊的丫鬟過來傳話,說親家少爺來了。
許妙芸過去正房的時候,就瞧見吳德寶坐在正廳的huáng花梨靠背椅上,梳著時下流行的四六開,身上穿著藍白條紋的西服,正在和吳氏她們說笑。
吳德寶是吳家的活寶貝,少時淘氣的很,專愛捉弄許妙芸,那些樹上的知了、糙垛里的螞蚱、稻田裡的田jī,都是他抓來跟許妙芸分享的。偏許妙芸是個膽小的,看見這些就哭,鬧的他沒少吃他老子娘的拳頭。
後來他姐姐嫁了過來,兩家人越發親密了,但他們年紀也大了,反倒就生疏了。如今他在聖約翰大學學金融,學業忙了,就來的更少了。
許妙芸前世卻是一點兒不喜歡吳德寶,嫌棄他和他父親一樣,身上總有著一股銅臭味,雖沒什麼惡習,但終究是個紈絝。後來他畢業之後,去了財政司當科員,聽說是jiāo過幾任女朋友的,但最後娶了哪家的姑娘,許妙芸也不清楚。
前世的那些雖然過去了,但有一點許妙芸可以確認,吳德寶喜歡自己。